席嘉舒不懂智力是什麼東西,他倒覺得馬小軍很善良的,雖然是個大人了,可是能和他玩得很好。
爹地都不關心他的兒童期的,他很孤單的好嗎,爹地也不準放學後帶小朋友回家玩,所以他的朋友基本隻有馬小軍了。
席城斜了眼,那個袋子比這小呆瓜人還高,隨他自己拖地去了,冷著臉,雙手插袋轉身就走。
席嘉舒慢吞吞的拖著袋子往馬路邊上走,橘紅漆的馬路,但是是上坡。
他想了想,偷偷拽出脖子上掛著的小錄音筆,看著眼前那道走遠得挺拔冷漠的背影,對著錄音筆說了句什麼。
宅子很大,傭人不少,全圍著九十歲高領的老太爺轉。
晚餐過後,席嘉舒獲得準許,開開心心找馬小軍去了。
席城目送兒子蹦蹦跳的背影,撣了下煙灰,回過頭,青叔給老太爺擦嘴,老太爺灰黃的眼睛,有些銳利地看著他。
男人眯了下眼,懶散的很,慢慢吸了口煙才撚滅了煙蒂,站起身時雙手插著褲袋。
青叔皺眉,“阿城,我爸有話跟你說。”
他淡淡地挑了下眉,知道,這不起身了麼。
說這位老太爺,其實不姓席,和席家也沒血緣關係。
可是席家上下都清清楚楚,席城把他當親爺爺對待。
這位老人,帶著兒子張鐵青,當年拚盡全力護住了席城和席子琳這對兄妹,一路輔佐,直到席城獨擋眾麵所向披靡,斬斷了他爹席漢文以及其他正房的席家少爺們,坐穩當主這個位置。
97後,席家再也沒有席漢文以及席漢文的其他血脈。
席城有多狠,張鐵青和他爹太明白了。
就是看的明白,張鐵青他爹當年才選了小小年紀受盡磨難的席城為少主。
席城和席子琳連庶出都不算,當年的席家家主席漢文生性多情,在西班牙留學就惹下風情債,與當地美麗質樸的姑娘生下了兒子。
幾年後,席漢文在國內娶了正房姨太無數,那位西班牙姑娘萬裏找來。
席漢文沒說認子,也沒說不認,那外國姑娘有事相求,忍氣吞聲,被席漢文養在外麵,幾年後又生下一女。
姑娘所求之事,席漢文到底沒上心,姑娘生下女兒後鬱鬱而終。
當時席城已經有八歲,沒有姓氏,流放在外的小狗一樣,生死得不來席漢文的一記目光。
屋村百家都知道住在巷子裏那個西班牙的漂亮女人是大佬的青婦,隻是不知道是第多少號。
從落地到八歲,和從八歲到十六歲,對席城來說,日子是一樣的。
黑暗,無邊無際,想要離光近一點,就要更狠一寸。
世界分為掠奪,與被掠奪。
所以,這個男人的骨子裏,就不陽光,不正直,放蕩不羈說的都是輕的,他邪,他覺得邪也沒什麼錯。
什麼是壞,怎樣才算壞?目的達到就好。
“張爺,你說。”——席城屈膝在輪椅旁。
張成峰行動不利索了,九十歲也隻能吹吹胡子瞪瞪眼睛,說話慢,“阿城啊,嘉舒都四歲了,時間過得真快,我快閉眼了。”
“什麼時候閉?”他眼眸半闔,看著老爺子,那麼點不像笑卻又在笑的樣子。
張成峰氣的咳一聲,就是這麼一副你認真他永遠不認真的樣,“跟你講真的,老小子,假設你六十歲死這也還有二十來年,四年前張韻玲死時你發過什麼誓不用我提醒,何況梓銘十七歲了,一雙眼睛盯著你呢。別小瞧少年,你也是從少年過來的。何家那位小姐,你為了保她做了太多荒唐事,差點動了席家的根基!你要不想又引起一次家族戰爭你就別再念想,人到中年拎得清楚點,說到底女人對於我們這種人而言,算什麼?真的,關了燈有什麼不一樣,我要說什麼你明白沒有?”
他表情還是那樣,要笑不笑漫不經心,“張爺這是想讓我找個女人?”
老太爺點頭,目光沉嚴。
他嗤笑,低頭點了根煙,“這情況還是頭一回,往常不都是嫌我女人太多麼,還真不牢張爺掛心,現在秘書手裏每個月送玫瑰送禮物的,不曉得有多少呢,都替我養著,我每天點一個,一個月掄不完。”
“阿城你別打迷糊。”張鐵青道,“我爸說的家主婆這個位置,這就像皇後的位置,空久了諸多的不安定因素。”
他才終於冷下臉來。
一根煙的時間沒有說話,張鐵青和張成峰也沒說話。
煙頭戳到煙灰缸裏,瞬間覆滅,他斂著眼皮看了會兒,再開腔時嗓音染了些尼古丁的味道,還是漫不經心,笑著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