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槍響,大廳自然陷入慌亂,秦穆之擰眉衝對麵的部下使眼色,快去追擊那小頭目,冷不防,空氣中嗖地刺過來一聲,緊接著肩膀驀地被穿。
他一時感覺不到疼,肱二頭肌緊繃如弦,反應過來五官寒沉地抬頭。
對麵架子上那女人一動沒動,就是向他瞄準的姿勢,一時四目相對,秦穆之看見她臉上一分多餘的表情也沒有,隻有職業特工的冷狠凶戾,仿佛在說,擋路者死!
那望遠鏡對準了他片刻,她才慢悠地甩出所有子彈,步槍作廢,她輕巧地拎起那抹水藍色晃人眼的裙擺,轉身就像一道魅影。
消失無蹤。
秦穆之捂臂追擊,不能喊她的名字,心裏這時卻仿佛萬種情緒上來,突然很想叫住她跟她解釋,跟她說一些話,不管於事無補還是怎樣,他都想再看她一眼。
一口氣沒喘地跑到門口,人海茫茫慌亂滿滿,哪還有那女人的影子。
手臂上的血泊泊地流,部下過來,低著頭說跟丟了那小頭目。
他心神不在,淡淡點頭,這時別的事都操心不了了,上了車,韓素靈那邊打電話過來給情報,說那頭目往哪兒去了,現在立刻追擊或許還有機會。
他坐在後座,轉眼沉默盯著槍傷口子,一股腦也不知道怎麼了,命令楚秦立刻去找那女人的落腳地。
暗中很快打聽到了。
秦穆之槍傷沒有處理,立刻趕去那家吉普寨人開的小旅館,卻沒找見她。
二十一天後,下屬終於被成功救出。
秦穆之馬不停蹄從瑞士直飛香港,心想那女人的任務也該完成了,小頭目可不是死了麼。
在香港,他卻終究沒有去席家宅邸。
時局不同,家裏老頭知道他在香港,打電話告訴他,席城已經全麵警告過了,但凡姓秦的,都別靠近。
如此說的明白,一個是稱霸香港的家族,一個是A市有分量的將軍世家,已經隔閡,一行一舉,都當格外注意了,當中的敏感,秦穆之不用自家老頭說也明白。
他暗惱,冷冷地想若不是那鐵石心腸的女人的意思,席城也不會這樣放話。
骨子裏的驕傲,不允許他再找她,又想,過了這麼多時日,她打定主意跟他老死不相往來,應該收拾好心緒早就把他這號人忘得一幹二淨了吧。
那麼烈,像冰像火,濃烈時能把你溺斃,冷酷時又能將你絕殺,收放自如的那麼一個個性女人。
再者,他捫心自問,找見她你又要如何?除了解釋,你還想說什麼?
忘不掉韓素靈,忘不掉以前的事,你又能給這個女人什麼?混賬一次就夠了,從此兩不相看,各不耽誤。
隻是回了A市,動不動就從奶奶嘴裏聽到那女人的名字,那棟機關大院的小二樓,再也沒有去年那樣的嘰嘰喳喳歡聲笑語。
隻是心不由他。
時不時,就想起那人,笑聲,撒嬌時的樣子,哄奶奶開心的樣子,十指不沾陽春水卻偷偷給他洗襯衫的樣子……
從前討厭的,煩膩的,現在回想,竟樣樣可愛起來。
秦穆之陷入這種極度鬱悶和自我鄙視中,笨木頭歸結於,這大概跟養了一隻寵物,後來寵物走丟了的心情是一樣的吧?
過段時間自然就好了。
和韓素靈是在年後三月中旬見麵的。
他年初隻身返國,瑞士的事暫時平息,他便和BU那部門再沒聯絡。
韓素靈找他那天,他正在給奶奶捶背。
家中小二樓寂靜,好像那女人走了,一並也帶走了快樂和笑聲,大廳裏電視播放相聲,電視裏人哈哈大笑,廳裏頭死氣沉沉。
老人家還是不願理他,不肯原諒他把準孫媳婦欺負跑了。
逮著他就問,子琳呢?
也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成心氣他,秦穆之閉嘴抿唇,沉默對付。
出不出門,他抽著煙想了一個小時。
後來去了,咖啡廳裏,女人坐在他對麵,七年後長也該長熟了,一身的嚴肅職業裝,處在那個位置自有那個位置的氣質,麵對他時卻仍舊笑得像八年前,一顰一簇,都是那個溫和的小女孩。
秦穆之似哂非哂,男人挺拔的身軀掩在大衣裏,靠著椅背,隻顧抽煙。
她說了很多,他一句也沒聽進耳朵,最後那一句倒是聽得真切了,隻見她抬起眉眼,生得一雙好像總也在微微笑的眼睛,認真看他,嘴裏笑著像開玩笑,“穆之,我來A市三天了,這三天明白的打聽清楚,你仍是未婚,去年和哪家的小姐有婚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