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奇怪看他,他不做聲,她跟著傭人去走出大廳,下了台階眼眸一怔。
開了的雕花大門外,媽媽周雪娟在司機的陪同下,步步而來。
“媽?”
許願快步走過去。
周雪娟步伐一步一是一步,走在鵝卵石小道上,視線裏望著這棟十幾年不能回來看一眼的,當初兩人把泰仁經營好,許濤答應她為她購下的中式庭院。
一時眼底風起雲湧,漸漸變成那恩仇情怨的赤紅,變成淚,壓在眼底最深處,隻有自己嚐那鹹,那苦,那痛。
“媽,這麼晚您怎麼來了?”
周雪娟恍惚回神,停住腳步,一下子狠狠攥住了許願的手,聲音壓得極其平緩:“願願,媽指望著有一天理直氣壯回來這裏,今天,媽回來了。”
許願被媽媽抓的發疼,看著媽媽鬢白的眉眼,眼底批命壓製的水光。
心髒就跟被人揪了一下一樣,媽媽的心情,她知道。
母女倆手指交握緊緊,許願扶著媽媽上了台階,一步一步,塌進著本該是她們的家的大門。
紀遇南迎出,卓然清立,薄唇帶著一絲微笑,伸來那手:“伯母。”
“紀少爺。”
周雪娟喊女婿一聲,這一聲,是感謝。
三人一同進屋。
周雪娟抬頭挺胸,身穿暗藍色刺繡旗袍,外麵是大衣,四公分的矮跟暗藍色鞋,儀態端然,依然有大家閨秀出身的骨子裏的淩氣。
客廳裏,許濤一時渾身發僵,手抓緊拐杖。
周雪娟目光掃過那人,抿緊嘴唇,接而目不斜視,在女兒女婿的陪伴下,步步而入。
那沙發上,她半輩子輸掉的女人,騰地一聲彈起來。
王佳臉上收不住的愕然,看看眼睛怔忪的許濤,一時臉白又青紫,脖子上的青筋都扯了出來,尖聲道:“周雪娟你來幹嘛?!被趕出去十幾年的棄婦,這屋子現在是你能進的?”
許願剛要發作,手被媽媽用力一握,她扭頭,瞧見媽媽露出從容笑意,眼神裏極是冷,輕聲道:“我來要回本該屬於我和願願的,所有東西。”
許願消化著這句話,突然看向媽媽旁邊,卓卓而立,沉靜似玉不做聲的那男人。
許願就奇怪,媽媽怎麼會來這裏?
現下她暗暗有了答案。
她望他。
紀遇南被一雙灼灼的目光盯就了,沉然回了下眸。
四目相對,許願默默無聲。
公寓裏,許濤給他打電話後,他就當即做了決定,給別墅那邊媽媽過去了電話。
是他把媽媽安排過來的。
今晚,他是準備要幹什麼?
許願不知道他要跟許濤說什麼,但看這架勢,她不必擔心。
這男人,他心中早已安排好一切。
王佳顯然沒有料到今時今日這場景,跟著許濤二十多年,王佳從小麻雀變成了鳳凰,隻不過是藏在金屋裏。
周雪娟這個女人,即便被她踐踏到底,仍舊是快硬骨頭,咬著一口氣,死活不跟許濤辦離婚。
這邊不離婚,王佳就不能名正言順地成為許夫人。
盡管外人見她,恭恭敬敬稱呼‘院長夫人’。
王佳心裏卻始終有疙瘩,有不甘心!
但她這些年看著周雪娟人老珠黃,無人支撐,她壓著許濤,再斷那母女的贍養費,看周雪娟為了生計,最困難的時候還在泰仁當過清潔工。
想起這些,王佳心中就無比痛快。
大家閨秀又怎麼樣?抓不住男人的心,照樣是下堂婦!
當年,周雪娟是泰仁周院長的千金,她不過是山村裏出來的土丫頭,父親送給某主治醫師一隻獵來的果子狸,她才千辛萬苦在那麼多應聘的實習生裏擠出來,當了個外科的小護士。
但有時命運就說不定。
一半看天,另一半看自己的造化。
她成功地憑借自己的美貌和手段搭上了當時和周雪娟夫妻關係越來越不好的許濤。
許濤那時還是副主任一個。
王佳看人準,許濤行政能力大過醫術,圓滑會處事,有心計。
倆人一同謀和,終於是把泰仁奪到了手裏,許濤也按照承諾,狠心趕走了原配和大女兒。
王佳覺得她整個下半輩子都會騎在周雪娟頭上。
她生的女兒,隨了她聰明有心機,周雪娟生的女兒,隨了周雪娟耿直的脾氣,王佳如論如何都料不到,許願這樣不會遮掩性格又冷又不討喜的女孩子,竟入了紀遇南的眼!
許家大宅的客廳很大,這會兒站著坐著的人也很多。
許願這邊,三人都平靜。
偌大的客廳,隻聽見王佳母女粗粗沉沉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