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能夠記起來的事,是在孤兒院之後。
為什麼去孤兒院?施潤不知道。
後來被接回施家,施潤問過施為律媽媽去哪了,施為律笑得冷又狠,說死了!
施潤的猜測裏,那就是媽媽死了,所以她才會進孤兒院的。
可身後坐著的這個女人,為什麼長著一張如此熟悉的臉,那種熟悉不是視覺上,更多的是心理上的親切感,從看清楚這個女人的臉時,施潤的心跳就咚咚個不停,渾身不聽使喚,那種激動的感覺,她沒辦法鎮定。
如果媽媽沒死,如果身後坐著的這個是……
施潤竟不敢往下想!
抱著媽媽唯一的一張黑白照片哭,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後來離開太匆忙,照片在學校的床底下藏著。
學校宿舍的東西,是菜菜幫忙收拾的。
施潤立刻拿出手機,發短信給菜菜,祈禱菜菜有保留下那張照片!
她心裏很亂,打著雷鼓一般理不清思緒,不確定,很不確定,媽媽照片上的樣子她記不十分清楚,萬一根本就是自己的錯覺呢?
可是,媽媽,媽媽……她又希望心中的猜測是真的,後麵坐著的是她沒有死掉的媽媽,或者施為律就在說謊!她和媽媽隻是失散了,失散了……
白色路虎在鬱鬱蔥蔥的山腰停下。
磅礴大氣的電動大閘門啟開的狀態,大門前麵的圓壇旁邊,停泊一輛黑色奔馳。
施潤心緒恍惚,強迫自己回神,下車走向奔馳車。
車窗全部貼著墨色的車膜,施潤貼近車窗,看見裏麵的男人仍舊坐在後座,並且睜著眼睛,冰冷懾人的視線,朝車前玻璃的方向在看。
施潤心中一跳,敲車門。
車裏的人沒有反應。
蕭靳林下車後,停住,朝奔馳看過來。
蕭如書站在養子身後,鬢發斑白,臉色蒼白,眼神遊移不定,猶豫不決,有所躲閃,緊抿著唇,仍舊不向那車看。
“叔叔?”
施潤又敲。
身子卻被忽然打開的後座車門撞了一下。
她痛得往後躲,腰身被男人的手臂一攬,站穩。
施潤屏住呼吸看著緩慢下車的男人,他臉上很是寡淡,他的視線也寡淡,他甚至眉頭都沒皺一下。
可施潤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這個男人,越是平靜,越是詭異的安靜,身上散發出的氣場便越是可怕,且他沒遮掩,那明明白白,是一股來自地獄般的殺氣和暴虐,黑色的恐怖氣息,快要將每個人淹沒。
“叔叔……”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高大峻挺的身形,比他高多了,高出半個頭,蕭如書的視線遊移,幾度要往那張臉上看,卻始終擦著掠過。
蕭雪政盯著這個六十歲的老頭,心裏沒有失望,沒有任何情緒。
但他的眼神有多冷?
從蕭如書微微發抖的身形上能夠看出來。
蕭雪政輕笑著,上前一步。
老人迅速後退一步。
他就這樣麵無表情,安靜又很有耐心地盯著,仿佛在看一個小醜,充滿愜意。
他把雙手都插在西褲裏,黑暗中的雙手,攥成了欲碎的拳頭,每根青筋都在叫囂,蕭雪政恨!隻恨不能揮出這一拳!
“如書……”
蕭雪政冰冷的目光轉向蕭如書身側穿旗袍的女人。
她豎著老式的發髻,露出柔白的額頭,眼睛水亮,盡管眼尾明顯的皺紋,但仍舊能看出來眼睛很大,眼型飽満。
穿一身素色格子旗袍,瞳孔很難專注,有些渙散,嘴角晶瑩瑩的。
掛著一塊圍脖餐巾,露出驚恐的表情,在蕭雪政朝她看過去時,縮著繡花布鞋的小腳又往蕭如書身後挪了挪。
這就是蕭如書當年不顧一切拋妻棄子要去外頭尋找的所謂真愛?
蕭雪政眉眼不知道怎麼的一凝。
這個女人的長相……
蕭雪政身形逼人地往前一步,定睛仔細看。
“啊……”女人手裏的小黃花掉了,手指抓上蕭如書的後腰衣服。
蕭雪政還要往那個女人麵前逼近。
蕭如書身體移了移,牽住妻子的手,柔聲低語地安撫,“沒事,小如,沒事的。”
這一刻,終於直麵地站在親生兒子麵前,嘴角蠕動,“請不要嚇她,她什麼都不知道,進去說。”
蕭雪政輕嗤一聲。
為了個女人,倒是像個男人了。
他長腿一抬,步伐淩厲生風,往電動大閘門裏快步走。
施潤緊盯著手機等照片,整個腦袋都是懵懵怔怔,魂不守舍的狀態。
蕭靳林站在一邊打電話,眉宇緊皺,電話那邊的人說席城那邊沒動靜,寶小姐被綁架在哪裏也不知道。
他臉色如灰。
蕭如書牽起妻子的手,目光沉重地看著眼前那道跨進大門的挺拔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