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敲響。
蕭雪政算著,也該是遇南把兒子女兒帶過來了。
他手指夾煙,放下煙盒打火機,抽口煙,腳步聲輕穩地走到病房門口,伸手打開門。
猝不及防,一個拳頭從門外猛地伸進來,蕭雪政長眉一擰,眼神陡然淩厲,就算眼疾手快躲了多半,還是被打得後退了半步,身軀悶地磕在牆壁上。
門外站著的人沒動,身形修長,俊雅,從外而來,滿身寒氣。
蕭雪政眯了下眼睛,手指間那根香煙沒掉,他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漬,慢慢抬眸。
病房裏光線明亮,走廊上這個點兒熄了燈,那人就站在門檻明暗交界處,呼吸冰冷。
蕭雪政半闔起眼眸,濃重深刻的眉眼瞧過去,男人的眼底漩起一股深沉難辨的玩味,薄唇笑了。
笑到最後,驀地收斂,直起高大無比的身軀,卷起衣袖,香煙華麗地扔在地上,一個拳頭冷酷地殺出去。
“好多年沒幹架了。”
那人徐徐出聲:“我也是。”
彼此,都在眼底廝殺著對方,勢要你死我活。
80大廈頂層天文台。
十二點的鍾聲敲響,到停止。
欄杆上嗖地跳下來一道輕巧的身影,唐小夕盯著天台入口發怔地瞧,隨即拿出手機,反反複複地看。
最後,她把手機狠狠砸在了堅硬的水泥地上。
80大廈一樓台階邊的馬路,計程車停下,後座客人開門上車。
司機師傅從後視鏡瞄了眼化了淡妝的挺漂亮的小女孩:“小丫頭去哪兒?”
“誰讓你叫我小丫頭的?不就是沒胸嗎?沒胸就是小丫頭?你們男人的眼睛一個個全是瞎的。”
司機的座椅被狠狠踢了一下,火了,往後一看,後座沒人了,車門開著。
“小太妹你給我站住!”司機下車,待要追人,哪裏還有人。
十二點半,唐小夕用口袋裏另一隻手機,確認過蕭雪政人在醫院。
她來到西區一間高檔的公寓。
仔細地查看過四周,走進指紋識別的單元門,坐電梯上樓,又是密碼門。
房門打開,燈打開,一股久未住人的塵埃味道撲入鼻息。
唐小夕踹掉人字拖,光腳踩在地上。
身上來著例假,她以非常自棄的態度,對待自己這幅身體。
在沙發上呆呆地坐了一會兒,手指撫摸沙發進口的柔軟坐墊,觸到的都是冰涼。
這棟房子他當初買給她做禮物的時候,鑰匙差秘書送到她手裏。
她當時真高興啊,打電話開玩笑地說是以後的婚房嗎?
遭到他冷冰冰的一頓訓罵。
唐小夕倒在沙發裏,很瘦的身子,也不高,躺下時像一串小藤兒,白淨的手臂擱在眼睛上。
她的肩膀輕輕地聳動著。
閉上眼睛會有許多回憶鑽進腦海,可都是難過的,不開心的,冰冷的。
她一個人在追逐的這條路,為什麼她越走,越回不到從前?
他讓她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他不愛她,給她的懷抱不是她想要的那種懷抱,偶爾難得的寵溺也錯了身份。
他隻有沉默的時候,最是用心。
嗬。
唐小夕知道自己任性,這任性是被慣出來的。
她知道總有一天自己會毀在這任性裏,無妨,她先用這極端去毀掉她想毀掉的一切!
俗人,所以逃不過因愛生恨。
隻是她又在心裏問自己,舍得嗎?又值得嗎?
身側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恍惚回神,點開屏幕,抬手擦掉讓眼睛花了的眼淚。
站起身,去冰箱裏取了一瓶水,沒管保質期過沒過,灌進喉嚨,整理了一下,把發短信來的號碼撥過去。
那邊很快接通,聽見聲音她眼眶裏的眼淚更多,卻是倔強地忍住。
電波彼端,蒼老醇厚的男聲溫潤徐徐,“小寶,怎麼就那麼喜歡過外麵的苦日子?叛逆期也該過了,快回來,再不聽話爸爸讓你哥去逮你!”
“還有啊,桂花開的最盛的時候爸爸收了好多,曬幹了給小寶存著,這幾天你媽媽吵著要吃桂花糕,你不回來,全給她了。去年過年你不回家過,這孩子你到底要幹什麼……”
唐小夕抬手,拳頭不斷擦著眼淚。
哭聲終於遮掩不住:“老爸,小寶特別喜歡一個人,同時又恨透了那個人……您說怎麼辦呢?”
她有些語次不清:“小寶現在脫不了身了……”
電話那頭卻有些吵,斷斷續續的聽見老爸柔聲安慰著在哄。
唐小夕仔細地聽,那邊有女人柔柔的聲音撒嬌著要話筒,要說話。
唐小夕有些意外,“讓她跟我說話吧,她現在醒著?她終於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