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見叔叔,也不見遇南哥。
秦穆之無聲地指了指姆媽的病房方向。
施潤驚惶的縮住瞳孔,停頓許久,抬起腿,機械地一步一步往那邊挪。
距離越來越近,她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刀尖上,腳底板一下一下血肉模糊著,好像從此,這是她與叔叔之間存在的真正距離。
病房門口,施潤麵若白僵,視線怔怔碎裂。
房間還是那個房間,冰冷的白色底板上散落著姆媽身體裏的管子,那些管子上的血灑在地板上,床頭的監控儀歪在一邊,呼吸罩掉在地上,床單全部被染紅。
蓋著一張長長的白布,白布下隆著一具嶙峋的身形。
姆媽……
那是姆媽……
施潤捂住嘴,捂住錯亂的哭聲。
紀遇南站在床側,視線悲傷,憂慮重重,緊緊盯著坐在床邊椅子上的男人。
那個男人很安靜,安靜到不知是不是還活著,他平常守夜就是搬這把椅子,坐在這個位置,伸手就能摸到姆媽的手。
他垂著頭顱,現在也握著姆媽的手,骨節灰白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捧著那隻蒼白操勞了一輩子的女人纖手,抵在額頭,珍視著,一直珍視著。
一動不動,一動不動。
對周遭一切他失去了反應,像被冰永遠封住了一樣,他再也,再也出不來。
是那麼無聲無息,他好像,連同姆媽一塊死去了一樣。
紀遇南看到了門口的施潤,目光複雜哀冷。
施潤提著那口氣,良久,仿佛一個世紀,她抬步想走進去。
紀遇南輕輕地搖搖頭,眼睛紅著,與同樣紅著雙眸的施潤四目怔怔相對。
哀泣,無聲。
世界,寂冷。
時間不再是時間,從清晨劃過晌午,劃過烈日炎炎的下午,劃過傍晚。
病房裏沒有絲毫動靜。
施潤在門口站了一天。
悲傷,在所有人的眼裏心底割裂著撕扯著。
王姐和周嬸過來,強行把施潤扶走。
臨湖別墅這裏暫時不能住人,老四把他們送回了獨棟別墅那邊。
暗夜裏,躺在床上,施潤接受照顧,卻怎麼也閉不上眼睛,回來的路上,四哥說,姆媽是自殺。
她盯著淩亂的病房看了一整天,滿地的管子,儀器,滿床的血,被白布遮著的,看不見是什麼模樣的姆媽。
昨晚她見過姆媽,說的那些話到底出了什麼問題?老人家想不開,決絕的方式了結了自己。
施潤想不通,但可以肯定,與她說的那些話有關係。
這天晚上,施潤連續做噩夢。
第二天去臨湖別墅,姆媽的病房門關上了,開了足夠的冷氣。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施潤每天都去,那間房門卻再沒開過,裏麵的男人,那個動也不動一下的男人,他不知道是生是死……
第六天,施潤返回獨棟別墅的途中,被公安局的人攔下。
施潤被以謀殺罪請去公安局配合調查。
當時車上隻有司機和周嬸,慌亂無措,公安局的警察隻帶走施潤,周嬸不能跟著,哭著和司機緊急到臨湖別墅這裏。
紀遇南趕往公安局。
了解到報案人是誰後,紀遇南打點警察別為難施潤。
帶上人,一腔怒火直奔禦景苑。
施潤在審訊室呆到第五個小時,紀遇南揪著葉離重返公安局,並且帶上了醫院方麵出具的初步屍檢證明,姆媽為自殺,另有遺書。
葉離被紀遇南動手教訓過,來了之後心不甘情不願不知道受了什麼威脅,改口。
施潤在配合做完筆錄的二十四小時後,被紀遇南領走。
車上,紀遇南一手搭著方向盤,另一手拿過塑料袋,袋子裏一塊白布,從被子上撕下來的,幹涸的血跡寫就的遺書。
“潤兒,看看。”紀遇南嗓音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