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女醫生等在醫技樓大門口,領著施潤往三樓走。
六月中旬的天氣很熱,但一進了醫院就很冷,那種陰涼呆著一股森森的感覺。
三樓處理各項檢查結果的辦公室裏。
女醫生戴上口罩和手套,拿出一疊檢查結果,呈到桌子對麵的施潤這邊。
施潤看了眼檢查結果,醫學數據她看不懂,一眼掃視就離開。
其實心跳從出校門開始的那一刻就很快很快。
女醫生摘了半邊口罩:“施小姐,各項檢查結果顯示,你和葉女士腎髒是充分匹配的,這是HLA,這是PRA,還有這個……”
施潤聽不進去了,不斷吞咽口水,她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小小白白的一根根指頭,把褲子抓到褶皺。
她總是留很短的指甲,指頭圓圓潤潤的,低頭一看,指甲縫裏粉粉的肉因為太用力而變紅。
現在的她是什麼感覺?
說實話高興不起來,懵怔的大眼睛力也變得惶然閃了淚光。
從小沒有大病大災,對醫院不熟悉,對移植更不熟悉,腦海裏能夠想到的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要離開自己了,是很可怕的事,是很痛的事,所以害怕,特別害怕。
那天看到大家都在做匹配檢測,她其實沒想那麼多,茫然錯斷地想盡一份力。
那天之後,也沒仔細想過,萬一真的配對上了,她該怎麼辦?
現實是,竟有這麼巧的事,她竟然和姆媽真的對上了?
女醫生雙手交握在一起,“我隻是負責通知你檢查結果,葉女士的主治張醫生我已經通知了,現在應該……”
這一層很安靜,辦公室門外有腳步聲會清晰地傳過來。
女醫生站起身,公式化地笑了一下:“說張醫生張醫生就到了。”
施潤呆呆的,臉色發白地也跟著站起來。
辦公室外長長的走廊。
張醫生步伐生風地走了一段,聽不到身後的腳步聲了,回頭,身影高大的男人站在三層電梯門口,逆光處,五官也是茫茫一片。
“蕭先生。”張醫生低聲開口,返回去。
男人麵色蒼白,因為瘦削了幾分,突出的眉骨和深陷的眼窩更襯得這張英俊的麵孔深刻如鑄,立體分明。
他盯著消防栓的玻璃麵,盯著鏡麵上映出的那個眼神如灰,麵無表情的男人。
“蕭先生?”
“走吧。”
蕭雪政垂下眼眸,緩慢像是奄奄一息的動作。
腳步聲越來越近,施潤聽著還不止一個人。
她的心裏打起鼓來,抬頭的一瞬間,果然看到了張醫生後麵,麵色沉著眼神陰鬱的男人。
張醫生走進來,和女醫生打過招呼,拿起檢查結果仔細看了將近十分鍾。
這過程裏,蕭雪政蹙眉看著窗外不知道什麼地方,站的離施潤很近,可以聞到他身上很清冽的味道。
他沒有伸手放到施潤的小肩上,或是將她握住。
施潤也在嚴重走神中。
兩人無交流。
十分鍾後,張醫生走向施潤,“蕭太太,跟我去一趟我的辦公室,捐腎的所有情況我都和你詳細說一遍,之後你再作考慮可否?”
施潤點頭。
三人一起下樓,回到VIP私人病區。
蕭雪政等在主治醫生辦公室門外。
將近一個小時,門開了。
身影乖弱的小女孩走出來,走在他的眼底,她背著書包,穿著很質樸的學生衣褲,兩束長發在耳朵邊,齊劉海下雪白的小臉蛋,眼睛垂著時不如睜開大,模樣安靜,抿著粉色的小唇。
蕭雪政佇立原地。
施潤朝他一步一步走過去,走得很慢,距離他一腳寬停住,她抬起頭,看著他的神情說:“叔叔,我要考慮一下。”
蕭雪政看著她,放在西褲口袋裏的攥得幾乎要繃裂的雙手,不知怎麼的,突然就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