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和他的皇兄一樣,誰也不喜歡,這是我思考了良久,得出來的一個結論。
葉明睿忽然抬起頭,緊緊地盯著我,像是發現了什麼稀奇的玩意,眼裏多了幾分光彩。
“娘娘似乎對臣弟的妾室十分之了解。”
我沒想到,他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當著葉明寒和太後的麵,如此直白地說了出來。雖然說是直白,卻又並不是那麼直白,經他這麼一說,我隻覺得我像是一壇被打翻的醋缸,酸的驚人。盡管我從來沒有這種意思。
“啊?”我愣了愣,最終隻能發出一個單音節。我從未料到葉明睿如此膽大,他此番,倒像是在和葉明寒挑釁,而我就很不幸地成了靶子。
葉明寒很自然地攬住了我的腰。
腦子飛快地轉著,我在不停地想著這種情況之下該說些什麼才能證明自己的無辜,卻忽然聽得“啊……”地一聲,循聲望過去,卻不知那喊聲乃是鬱芳發出的。
我急急地看著,卻見鬱芳已然摔倒在地,地上碎著瓷片,她的手中還握著茶壺的壺把,茶壺裏滾燙的茶水淌出,漫了一地,流到她的手臂上,紅彤彤的一片,光是看著就已經很心疼了。
我有想要立刻站起來衝過去的衝動,卻生生地壓了下,到了嘴邊,變成了,“呦,大喜呢,歲歲平安啊。”
我先替鬱芳開脫,如此日子,不適合見血腥,更何況這是吉祥的征兆,身為胸濟天下的一代明君,葉明寒不該也不能和一個婢女較這樣的真。
“母後,你說呢?”我回眸,隔了葉明寒笑意盈盈地望向太後。
無論如何我也不想讓鬱芳受到懲罰,鬱芳本是我宮中的大宮女,自是可以免去做這等端茶倒水之事,大概是因為聽出剛剛葉明睿話中暗藏的曖昧之意,為了替我解圍,才故意這樣做的。
放在我腰間的手捏了捏我的腰,我向回一縮,“成功”地縮進了他的懷裏。
他看著我,笑容晃花了我的眼,他的手輕點我的鼻頭,“丫頭果然越來越會說話了。”
我笑,傻傻地笑,呆呆地笑,不知道還能說點什麼,一切不過是憑了這個人一句話而已,他說罰便是在劫難逃,他說這是喜事,便可以讓鬱芳免遭一劫。
他叫我丫頭,很親切的稱呼,可是卻像太後一樣,他們都沒有心,沒有一個人叫我的時候是真心的,關懷的,那親昵的稱呼不過是個代號,叫什麼都是一樣的,如此這般,我情願他不要這麼叫我,給了我一種錯覺,似乎他很珍惜我。
“可是……”他的話鋒一轉,我已猜到他接下去要說些什麼了。
“雖是這麼說,但是下人做錯了事情不能不罰,賞罰分明從來都是宮中的規矩,皇後你說是嗎?”
我能搖頭嗎?對待如貴妃和怡婕妤時,我打的不就是這個旗號嗎?如今放在自己宮女身上我便要否認,以後隻怕更加難以服眾。
“皇上說的是。”我點頭,臉上的笑親切而自然。
我想,鬱芳,對不起,我隻能點頭。
他摸了摸我的頭,動作輕柔舒緩,帶了點寵溺的意思。
“恩,今天是好日子,不宜見血腥,欠下的刑罰,明日再說吧。”他這麼說,又給了我一個台階,我順階而下,對誰都好。
不宜見血腥,也就是說,鬱芳要受的刑罰,著實不輕。
“一切謹遵皇上旨意。”我說完,咧嘴笑開,暗自吐了吐舌頭,像孩子一樣頑皮,然而心中有多冷,隻有我知道。
他的右手握著我的左手,溫熱的掌心觸碰著我肌膚,隻可惜,這點溫暖注定到不了心底,半路便要夭折,因為它融化不了我們……堅硬的兩塊冰。
“你這丫頭……”他用左手替我理了理額前的劉海,我又趁他不注意,向他吐了吐舌頭。
鬱芳很快就被人扶了下去,我身邊的宮女換成了宜瑗,倒也沒什麼太大關係。
我甜甜地笑,就這麼一直地笑,直到吃完了這頓飯。
我還是在笑,隻不過是在笑宮中一夜興起的流言:
帝後恩愛,然而帝卻並因皇後而寬待了皇後宮中的宮人。
帝聖明,後賢德。
賢德的像是一個笑話。
鬱芳終還是被罰了,是用硬竹板重重地打了二十下的手,是很重很重地打的,毫不留情。是我特意吩咐行刑的宮女的。
既是葉明寒親自下的命令,鬱芳便是在劫難逃,哪怕行刑時力度稍微減一分,也會有人暗地裏嚼舌根,說我偏私。
如今後宮中傳遍了我的“賢德”之名,我多少也要顧著些顏麵,免得落人口舌。
鬱芳受了刑罰,手上血糊糊的,自是不能再服侍我,我遣了蕙菊和她在一處,處處幫著她些。因了鬱芳於我而言不僅是一個宮女那般簡單,我對她也就多用了些心。蕙菊那丫頭待人處事雖不如鬱芳那般靈活,但照顧人還是很有一套的,因此將鬱芳交給她我也比較放心。
時間過的不快也不慢,一切剛剛好,兩場大雪之後,就迎來了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