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謙已經過慣了少爺日子,睡冷地板可是有些睡不著的。迷迷糊糊聽到宋曉跟他說話,隻不想起來。聽到宋曉關門離開,他才慢慢坐起來。
借著透過窗簾的隱隱月光,他朝房間裏麵看過去,眼中隻有家具影影綽綽的陰影。忽然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沈謙一個激靈,緊張起來,“你醒了?”
他並沒有看到她,但他知道她就在那裏。她不說話,他也不言語。安靜的黑暗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魔力,他感覺到她就在他身邊,又遙不可及,這遙不可及的距離,反而減少了他的膽怯。他害怕見她。卻又實在想要見到她。這樣怨極卻讓人不舍的距離,是他想要走過去,卻又沒有勇氣能夠走完的一段距離。他怕他還沒有走到她身邊,她就會離開。
過了有一分鍾,那邊再沒有聲響。他沒有聽到她走過來,也沒有聽到她重新鎖了門進去。他剛想說話,卻聽到她的聲音,“你既然醒了,就快回去吧。董事長剛去,家裏和公司一定有一大堆事情需要你。”
“可我需要你!”
悶悶一聲啞叫,又倏地停住,顧清揚握住門把,不開不合。她定定心神,才竭力出聲道,“沈謙,你不用自責。孩子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留下過。我從沒想過要他。他是個錯誤,錯了就該改過來……既然有機會改正,我們就應該順著正確的路走,不要再錯了。”
“是啊,不該再錯了,不能再錯了。”沈謙的身子摸黑靠在鞋櫃上,他微微抬頭,眼睛迷離地回憶,“我記得我媽沒的那會,她跟我說,讓我不要怨我爸,不要恨他。她說我爸是愛我的。”沈謙自怨自嘲地扯扯嘴角,“我就沒信過!沈明在咱倆麵前頤指氣使的時候,我更沒有辦法去相信。我爸也從來,哦……不,除了今天早上他,他離開的時候,他從沒有那樣像我所期待的父親的樣子。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終於有爸爸了……我才肯真正麵對我的心,我才敢想起我媽那些話,我才敢相信自己,相信我其實,打心眼裏,一直那麼,那麼地,期待他。”
顧清揚記憶中的沈榮,是個依靠權勢逼迫威脅人的角色,是那個讓她恨之入骨,又懼之入髓的沈明的父親。她對沈榮並沒有多少好印象。可麵對這樣的沈謙,她對沈榮的厭惡幾乎生不出來。耳邊突然響起沈謙剛才醉酒神誌不清時的囈語。他說他在這世上沒有親人了,他讓她不要丟下她。可她又哪裏有這個資格!他不該來這兒,他在公司,在家裏,在溫靈身邊,或者去開發布會什麼的都行,就是不該來這兒,來她這兒。
她接口勸慰,“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節哀。我忘了,你喝了酒,不能開車。我來打電話,是找你秘書還是要直接打給溫靈?”
顧清揚想起手機還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循著步子就往過走。雖然沒開燈,但找起手機來並沒有費多少時間。她解鎖撥號,才想起來問沈謙,“號碼是?”
門邊黑洞洞地沒有回應。顧清揚握著手機的手也開始不自在。她僵著身子越發覺得冷,終於忍不住這樣的靜默,反身要去開燈。她剛踏出步,沈謙搖搖晃晃站起來,聲音還帶著醉意,卻穩健認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