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甩手,他大步離開,不管外麵風雨多大,走得絕然而毫無餘地。
“梓禎,梓禎……”
她衝出去,卻被他的人死死攔住,再難跨出一步。這一次,他真的鐵了心嗎?
雷聲重重敲在心口,心慌,意亂,徹夜難眠。
光禿禿的山穀中,一片漆黑。鼻息全被掩在鋪天垂幕的大暴雨中,兩麵山坡滾落的雨水夾著厚厚的泥漿,將中間的山道彙流成一條泥濘水道。
冰冷的雨點,敲打在脆弱的肌膚上,寒風蕩過鬢稍,那徹骨的寒意插進心底,和著頭頂滾雷青電,一次次撕扯著人的意誌。睫上掛滿了水簾,一次又一次模糊視線,不敢用力,隻能輕輕抹去,隨即又握緊刀柄,緊繃的神經不敢放鬆半分。
等待,仿佛沒有盡頭,漆黑的前方不知會出現什麼樣的野獸。
轟隆隆又滾來一道響雷,格外沉重,撼天動地般,坡上滾流的泥水更急更快。
劈啦——
一道猙獰青電,突然劃破天空縱劈過山穀,從漆黑的那一頭,到泥路的這一頭,刹那間便看到遠方疾行而來的一列戰馬。下一刻,沉伏在泥濘中的人緊緊握住刀劍柄手,冰棱戟光一閃而過。
當那隊氣勢雄雄、一往無前的隊伍行來時,黑幕中傾刻響起倏倏倏地箭哨聲。馬兒發出尖銳的嘶鳴,人的驚叫刹時響徹整個山穀。忽閃的青電映亮這道絕命欲時,隻見得那密如雨,急如電的箭矢,瞬間掃落一片又一片隨後奔到的騎士,轟轟兩聲炮鳴,前方的山體轟然崩落,廝殺聲從山坡滾下,彎延的泥濘小道上,迅速被血水染紅,被殘肢斷臂堆滿。
“公子妙計,這山穀定讓萬賀蠻子有來無回。”彭奇之看著穀中戰況,不由對身旁的人表示佩服。
身旁的人,杏眸微眯,來回巡視著穀中情形,蹙眉道,“那獸王果然不在這裏,領隊的是……是阿漢。”
彭奇之一怔,朝下望去,此時天已蒙蒙亮起,但見那血流成河的山道上,一個身形格外威武的長髯大漢揮武著一柄九尺長兩尺寬的雪亮大刀,縱橫來去,竟然以一敵百,數次將周圍聚攏的兵士一圈圈掃落,幾乎無人能近其身。而由他一人帶起的士氣,讓隨後奔來發現情況的騎兵愈加小心,將之前一麵倒的勝勢扭了一半回來。看樣子,若不將之除去,這餘下的五萬大軍會廢去更多功夫,那就失去此次埋伏奸敵的意義了。
“聽說這阿漢一役可斬千人,力鼎千斤,勢拔山河,是不可多得的猛將。”彭奇之緊握長刀,“奉遠這便下去會會他。”
“奉遠,慢著。”本是原凱的麵貌的人急忙喝止,卻仍是晚了一步。不得矣將將旗交予副將,也策馬下了山穀,直奔那百名士兵圍攻的阿漢。
長劍抵上直揮而下的大刀時,不禁也微微顫抖。彭奇之狠狠一咬牙,氣慣雙臂,賁力一頂,將大刀頂開。刹時間,阿漢精目一湛,大喝道,“你就是湘南帝的隨身護將彭奇之?”
“正是在下。將軍也是獸王的隨身護將,今日咱們便在這穀中一絕生死。”
短兵交接時,兩人俱是一驚,也心生幾分敬佩。大刀長劍,鏘鏗金鳴,十數個來回,未見高低,都有損傷,皆有勝負。
當雨勢漸弱,雷聲電閃不再,天邊的晨曦終於破雲而出時,萬賀十萬大軍已損去七成,而湘南軍以三萬大軍偷襲,折損五千。餘下兵力又分庭抗爭,但萬賀軍為突襲亂了軍心,大將又為湘南兩將纏鬥,分身不及,早似亂成一片散沙。但見重圍中,那雄獅般高壯的將軍渾身染血,與之直接刀劍相向的身形較小的大將也是一身血汙。旁邊一青甲將軍眉目清俊,看著似乎年紀不大,但身形尤為驕健,出手亦迅捷如電。
“他奶奶的,你……你個黃口小兒,以二敵一,算什麼英雄好漢!”阿漢被原凱偷襲,又中一劍,氣得又吼又罵。
原凱朗聲道,“戰場無父子,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萬賀害我多少百姓,又算什麼英雄好漢。”說著,又出奇不意刺去一箭,正中阿漢持刀的手臂。
阿漢睜眸一驚,大叫,“你……你這劍法,你是——”
“納命來——”
原凱朝彭奇之一使眼色,兩人再次齊攻麵而上。加之之前的數十回攻擊,兩人已極有默契。
刹時間,阿漢眼前隻見銀光鋪天蓋地而下,道道冷芒如織雨,每一道落下,都是切膚之痛,征爭多年,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以他之功夫,要想全身而退並不難。但他未料到,這一戰會遇到那個在萬賀時曾被他嘲笑為軟弱儒生,卻在十招內便製服了他的人。那個看起來溫煦謙和的男人,之前得到戰報,不是說他已經被湘南帝當眾斬首,震了軍威嗎?為何又突然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