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卒子雖心生害怕,但為了在長官麵前一懲英雄,硬是壯著膽子上前一步,大聲喝問,“你……你是何人?剛才是你砍大人的手嗎?你不怕我們抓你見官,以命相抵?”
未料得男子卻是先詢問了懷中女子是否安好,才緩緩抬起頭,看向那虎假虎威的小卒子,輕啟薄唇。
“我是湘南帝,梓禎。剛才傷他的,是朕的一品帶刀侍衛原凱。”
醇厚慵逸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清清楚楚傳進每個人耳中,驚起一片抽氣聲,驚愕的眼眸四動。原凱倏地一聲落在他們身旁,單膝跪下,並稱,“臣救駕來遲,請皇上責罰。”
阿裏拉著阿琴率先跪了下來,高呼,“草民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隨即其他村民也隨著阿裏跪身行禮。
“你……你你……”官吏已經嚇得語不成句,抖如篩糠,三魂七魄去了一多半。
與此同時,一列黑甲禁衛軍迅速控製全場,將所有強搶民物的士兵和官吏捉了起來。一身著寶藍錦袍,頭戴玄色束冠的人,排開眾人走了上來,在子霏和梓禎麵前亦是深深一揖。
被俘士兵和官吏一看到此人,終於知道自己的小命日將歸了。
“臣東方修勘察不嚴,致使此等惡吏橫行鄉裏,衝撞皇上皇後陛下,臣定當嚴辦此事。”
村民可能認錯人,但是堂堂兵部尚書是絕不可能認錯人,更拜錯人。
想不到嗬,跟他們共處數月的人,竟然是堂堂一國君後。
香緞軟錦襦,紫羅綺紋帳,金鴛纏絲鉤,都融在一片織錦宮燈光中,淡淡鎏金玉貴色滑過眼眸,緲緲青煙麝香絲穿堂透帳,榮華富貴遮盡眼,卻挑不起人心半點歡愉。
子霏環伺內寢布置,唯將眼眸落在那一盞盞瑩亮的織燈上,晶色中流過緩沉瑩光,燦若珠澤玉色,令服侍在側的小婢都暗暗歎息驚豔。她們是臨時被指派來的,已自覺榮幸之至。但見著皇後陛下尊容,驚為天人,恍若神女,更覺三生有幸不枉此生了。而目睹傳言中的帝後之愛當真如此纏綿深厚,莫不令她們羨慕驚歎。隻是,皇帝一不在,皇後便會沉默不語,愁眉深鎖,實在令她們擔憂,想盡辦法想逗皇後開心,卻不知從何做起。
伴君如伴虎,除了豔慕,更多的還是擔憂服伺不周,落得那猖狂小吏的悲慘下場。因為,湘南帝雖然極寵溺皇後,對於犯上作亂者,同樣毫不容情,那日在漁村中鬧事的人全隻落了個全屍,牽連人等一律重處,發配充軍,禍及三代,不可而論。
子霏起身,一婢女急忙上前攙扶,被她輕輕推開。她扶著腰,緩緩走到窗口,望著屋外院中,那叢簇在一汪假山池邊的淡藍色迷迭香,陽光下開得那麼鮮活嬌麗,自由自在。
環境好了,危險沒了,錦衣玉食,再不用為生計人事操太多心了。可她的心,卻似丟了般,惶惶然,空落落。
自到這郡首府後,梓禎忙於堆積如山的政務,他為她滯留了太多時日,一旦重回這個世界,便馬不停蹄地議事批折。白日裏,幾乎再難見到他,隻有晚上在她睡著後,他才回一屋中。午夜夢醒時,她才能清楚地感覺到,他仍在她身邊。於是,數日裏他們再沒有什麼交流。
女人無事,便生非麼?她想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恢複記憶的。孩子們現在什麼地方?這澤南的戰事真是要打起來了麼?那北方的野獸現在動向如何?還有……她心底一直無法釋懷的事,再五個月就要降生的這個孩子,他到底是如何看待的?還有……什麼時候回宮,他真會帶上她嗎?以什麼身份呢?
她真是一個貪心又自私的女人嗬!
相守的日子總是過得那麼快,相離的日子更加度之如年。
一個明媚的日子,又這樣溜過了指尖。
“娘娘,這是今天剛從宮中送來的祈參,陛下吩咐過一熬好,就給您送來。”
“娘娘,今天的晚膳是漁粥,陛下說是您最愛喝的粥。廚子們專門采了海濱村送來的鮮魚……”
“娘娘,陛下差人送來這套畫具,給您解悶。還有這隻鸚鵡,是律曲國王專門送來的。”
即使他沒有時間陪著他,似乎也時時圍繞在她身邊一般,想盡了諸多辦法要討她歡心,嗬護她,痛愛她,寵溺她。可他難道不知道,她需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死物。隻是現在,很想他能陪陪她,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