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嘻笑,打斷了她冗長的敘述。順著笑聲,他們看過去,一群小孩子在放河燈,荷花,蓮蓬,十二生肖,漸漸點亮整個江麵。
“朵兒?”他看她似出了神地望著那汪水漬,喚道。
她回神,衝他淡淡一笑,拉起他的大手,習慣地撫著他手腕處的傷疤,他想縮回手,她偏不讓他收回,蹲下身仰首望著他,目光盈然,道,“梓禎,你還記得嗎?我滿十歲生日那年,你送了我一套好漂亮的琉璃墜子,有耳環,有手鏈,有項墜,全塑著紫鴛花,好漂亮……其實,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因為他,我把這一切排在心門外。那天,你說,在澤南的律曲國,迎新年的儀式裏,一家人需才聚於漁油燭前,默禱祝詞,同唱祝歌,唱罷,便將各自的漁燭放入曲河之中。即時,江水蜿蜒流長,燭光如銀河泄世,盈光灼灼,隨波千裏,蔚為壯觀。”
飄遙的燭光流彩,滑過她嬌豔的小臉,落下兩道柔亮的澤光,月眸撼然,極力隱抑著心頭那翻湧的潮水。聽著她深心裏,埋了快十年的話,“我都記得,全都記得……可是,你卻忘了。我不知道,原來我們之間最遠的距離,不是你愛著我我卻裝做不知道,而是……而是我愛上你了,你卻把那一切都忘了……”
“朵兒,我……”
她捂住他的嘴,大眼一眨,淚水全落在他放在雙膝上的大手上,“梓禎,對不起。我一直想跟你說這句話,我不應該拿小時候的陳見待你,對你,我從沒有用心看過。對不起……對不起……你為我受了那麼多苦……”
這雙腕上的傷痕,永遠也無法平覆了。
“你真的好傻好傻……那些浸著血池的日子,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從來沒有……這三年泡在冰寒池裏,火焓氣裏,每一次快要熬不住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你……一定很疼很疼,對不對?”
他的眉頭深深聳起,張口,卻已說不出任何話來。她淚眼迷蒙,看不清他眼底的掙紮,隻憶著當年最痛苦的日子裏,那一幕幕染血的癡纏。三年了,她終於能直麵那一切。
這場****爭奪裏,從來沒有真正的贏家,隻有傷痕累累的每一顆心。
“不疼了,朵兒,真的不疼了……”他將她深深擁進懷裏,眼前已一片模糊。
這一刻,他願意拿一切來交換。她可知道?
隔日,子霏拉著阿琴出府,去木匠店做她繪好的複健工具。由著王總管的人帶路指派,一切都很順利。不過,中途又出了一點小意外,比他們預計的時間晚了一點。
回謹王府時,遠遠的,便在門口看到坐在輪椅上等候的人。
王府門口同湘南的謹麒王府一樣,種著一棵菩提樹,寬大茂盛的枝葉掩天蔽日。可即使那個人著粗衣,全身都罩在淡淡陰影裏,仍掩不去那一身天生光華清貴的雍榮氣勢。一看到她們,不假旁人之手,轉動車輪迎上來。
“朵朵。”
他朝她伸出手,口氣中有幾分焦急,清泠的月眸投射出令人心憐的渴望,她快做兩步握住他的手,笑開,勾指刮了一下他的鼻頭,就像對待小朋友一般。
“人家才離開一個下午罷了,又撒嬌啊!”
“朵兒……”他伸出手臂,攬過她的纖腰,深深擁進臂彎中,深嗅一口她懷中的溫軟香馨。
她如常般撫過那頭斑駁的華發,晶瞳閃了閃,推開他,有些興奮道,“阿禎,剛才我們辦完事回來,尋到一個好特別的寶貝。”
說著,阿琴走了上來,臉上還帶著曖昧的笑。對子霏和梓禎如膠似漆的相處方式,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驚。她遞上懷中的花藍,裏麵滿滿都是一種淡藍色小花簇,散發著淡淡的鬆香味兒。朵朵開放的小花朵成堆成簇在枝頭,和熏衣草有些類似,但仔細看又大不相同。未開的花簇遠遠看來,就像一顆顆可愛的小水滴般。全開半開未開,皆是一種獨特美態。
子霏高興地解釋道,“漂亮嗎?這是我們回來的路上,從花童那裏買來的。律曲國稱這花叫海神的眼淚,好浪漫,對不。”
“漂亮。”他輕輕撫過小小的水滴,眸色也被染成了幽深的紫藍色。
她將花朵塞給他,道,“不過呢,在我的家鄉,這種花學名叫迷迭香,別名海洋之露。”小手拔了拔水滴般的花朵,隨即捧起他的臉,對上那雙有些疑惑的月眸,聲音愈發輕柔,“迷迭香的花語,你給的承諾我不會忘記。請你永遠留住對我的愛,回想我,思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