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
“嗯。喝了藥,睡得很沉。”
梓禎垂眸,步下石階,來到那棵大樹下。梓煬默默跟隨。
這是一個很舒朗的夏日清晨,薄薄的晨曦飛過雪佰櫻花的枝頭,旋動著七彩的光圈,叢簇搖曳的花兒,紛紛拋落了美麗的衣裳,紅的,白的,粉的,紫的,舞過眉稍眼角,美得如夢似幻,獨缺那花中精靈,美景也落得一地寂寞孤芳碎。
他,和他的眼,都投在了虛幻的彼方。
兩顆心,曾經是相通相知的血脈之係。
而今,對接的目光,如兩隻冰冷相接的劍尖,崩出森白的光火。
“你,決定了?”
“從今以後,隻有謹麒親王和怡麟親王。”
“好。我倒要瞧瞧,你如何從我手中奪走她!”
“我會讓你看到,梓煬已今非昔比。”
“嗬,我拭目以待。”
“你會待到她及笄,才……才行大禮麼?”
聞言,月眸精光一閃,唇角高揚,“你以為,我是那種人麼?”
他神情又是一振,“我相信四哥你沒必要去強迫一個女人。”
“哼!”梓禎背轉過身,“時候不早,你該回你的王府。別忘了,你府上還有個女人需要你的安撫。”
梓煬緊了緊雙手,退後一步,折身即走。隻走出三步,又頓住身形。
難道,他們兄弟十幾年的感情,真要毀於一旦?
話已計出,再無退路了啊!
他重重一握拳,轉身走了回去,直身跪了下去。這次,他是心甘情願。
梓禎轉身,便看到梓煬雙膝落地,有些詫異,當迎上那雙杏眸時,不禁也心神俱震。
“四哥,”他聲音沙啞,顫動著心底最刺裸的情感,“這是梓煬最後一次喚您四哥。從今以後……從今以後,梓煬麵前隻有謹麒親王。”
語畢,他雙手叩地,重重嗑下三個響頭。
四目交接時,同樣顫動著無法,不能,說出口的痛。
一朵雪佰花瓣,悠悠地飄過他鬢角,蕩過他的眸底,輕輕地,落在他折地的袍角,柔柔地,未帶起一分纖塵。
他起身,再無留戀,轉身大步離開。
隻是,他早已看到,那滴滑落於風中的珠子,摔碎在一地塵灰中。
“四哥,梓煬長大了,助四哥平定天下,好嗎?”
“好。以後練功,絕不可以偷懶。”
“四哥,母妃他一定不喜歡我哭的,對麼?”
“男子漢,必須保護自己所愛的人不落下一滴眼淚。”
我想知道,你不怕梓煬再也不認你這個四哥麼?
十四年兄弟情深,也敵不過一個女人的插足嗎?
四哥。
四哥?
四哥……
紅香消斷斷情關,金戈拍岸屏山寒。
在子霏深居養病時,外麵的世界已風起雲湧,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皇都大地震,欽天鑒太史院派出的數百名巡鑒員巡調之後,發現震源似乎就在西北向的祈山山脈之中,向東南輻射影響其支脈鳳歧山,進而延展到距離位置最大的第一城市——湘南國首府皇都。
南巡的湘南帝甫接到急報,即下令全員調頭,日夜兼程趕回皇都。但半路上,因遇上暴雨等壞天氣而耽擱了路程,用時二個多月才回到皇都。當見得滿城乞民,悲嗥遍天,半城盡毀,斷坦殘壁,恰是秋涼高天枯葉地,滿目淒涼,自引得湘南帝親下皇輦,情動難禁,直接叫人將南巡所帶的一應糧食,全數分給匍匐在路上的老百姓。
一時間,滿城哀慟。
湘南帝也因連日兼城趕路,舊疾複發,一回宮便病倒在榻。
本來,皇帝病倒,皇太子自然成為第一代理人以主持朝政,以當下之勢,新帝登基之昭已為時不遠。偏偏,戶部尚書一本小小紅折子直接被送至凰瀛宮後,湘南帝強勢早朝,即是由著李公公等人抬著坐上龍椅。
一臉病容,須發斑白的皇帝一坐上龍椅,在朝的所有皇子紛紛落膝匐地,叩請父皇多加保重,忽極操勞。
但皇帝一掌驚案,眾皇子立即噤聲不語。
“朕,真是生了你們這些好兒子啊!”
一時間,各派自係不禁麵麵相窺,仍有大部人不明所以。皇帝招手,由李公公宣讀了昨夜擬好的詔書。
“皇太子梓仁結黨營私,行德失表,嬌狂任性,常至宮人無端失蹤,其殿怨聲載載。朕數度教誨且令其禁宮思過,此南巡亦念其悔過之心甚篤方令其隨駕在側。尚不料其竟利用職權之故,假朕大壽之名,虧空國庫八千萬兩白銀。實乃狡佞奸詐、頑任不化之徒,罪及五上,立令關押刑部大牢待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