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子霏舒適地躺在猗園安然無損的寢殿中休息,皇都內外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雷聲轟鳴,滾動在黑壓壓的低雲中,青筋崩竄,劈碎了一天一幕的雨簾。
一個細細的叫聲,從斷壁中傳出,小石子摔落泥濘,細縫中探出一個毛絨絨的小腦袋。那是一隻小花貓,終於從碎瓦礫中爬了出來。拖著一隻受傷的後腿,一步一步往前走。
離小貓不遠的一段斷牆下,當聽到小貓叫聲時,便探出顆頭顱。瞧了半晌,終於看到小貓的位置,頂著一塊破布,跑了過來,一把抱起小貓,跑回斷牆下。
縱觀這整條街道,倒塌的屋舍過半數以上,不少人蹲在破牆爛屋角。殘敗中,仍可見炊煙嫋嫋,卻也聞嚶嚶哭聲。
皇宮猗園
細細密密的雨簾,織籠著一片墨紫的花田,即使在雨中,那淡而閑雅的熏衣草香味,和著清冷的水香,撞進鼻中,令神思一振。
手臂還掛在脖子上,子霏已經閑不住。她回宮第二天,便下起這連綿細雨,一連三天,盛夏給下成了初秋。
也因此,聽說泥石流衝毀了山路,裁冰他們被封在了山上,無法下山。幸好山上的補給夠人吃數月不虞,但相對城裏的老百姓便全然不同。
沒有裁冰、彭奇之,她的消息源就斷了,也再沒看到梓禎。不過,真是見著,依他的性子,也不會透露什麼消息,隻會叫她好好休息,不要操心雲雲。整就當她是溫室裏的小花朵……明明是他們把她慣成花朵,也不想想她是來自哪個地方的!
算了,不知者無罪也!
她閑來不住,開始思索地震發生後,需得注意的一些事。可惜她平生經曆的第一次地震,就給天爺收了小命。根本沒有多少地震知識。瞧這雨下得,那些埋在地下沒被救出的傷者死者,不是會被水淹了嗎?剛才宮婢聽天官說,這雨再下不了兩天便會停下。到時候,正值夏至!
子霏一下站起身,嚇了身邊人一跳。
“公主,您……您哪裏不舒服?”
“備轎,我要去禦書房。”
宮婢忐忑地互相瞧來瞧去,不敢動作。子霏心頭急切,見不得她們扭扭捏捏。
“你們瞄什麼?還不快給我備轎。”這時候,若是裁冰在就好了。看來,梓禎當初留裁冰在這,也真是瞧準了那份伺奉主子的靈性兒。
宮婢抖著身聲,急道,“公主息怒。是爺……爺吩咐,公主近日切勿外出。若有任何需要,可讓守衛通傳。”
真是的!都火燒眉毛,還搞這一套。
“罷了罷了,你們都起來。給我準備筆墨。”
“是。”
無奈,子霏隻有用左手寫字,簡單說明自己的想法。
“立即送給王爺,決不可耽擱。”
“是。”
宮婢離開後,她直進了書房,尋找相關書籍。書房在梓禎搬走時曾一度虛空,她在冷宮事件後搬來,又重新填滿各類書籍,以供她打發時間。
不知不覺,已至掌燈時刻。一聲傳喚,將她拉回神,才覺脖子埋得酸疼。
晶簾拔動,叮呤輕鳴,被燭光映得光華四射,格外美麗。
他帶著一身雨氣進屋,嵌金滾銀的墨紫色蟒袍包裹著略顯消瘦的身軀,步覆輕緩,燭光映在清俊的麵容上,鏤下幾縷深峭的暗影,眉頭在見著她時,緩緩舒展開來,肅冷之氣迅速撤換成淡淡笑容。
“子霏,這麼晚了怎麼不用膳?什麼書這麼好看?”
“梓禎,”一見他,她心底沒由地鬆下來。上前拉他坐下,要倒茶給他,被他止住。
“你的手臂可還有何不適?今日禦醫來看過了麼?”轉是他倒了茶給她。
她急道,“看過,吃了藥,早不疼了。我給你的信你看到啦?”
月眸一挑,笑道,“子霏命人急急送來予我,豈敢怠慢。隻是這些日子需處理的事太多,隻得現在才來。子霏可是等了我一天?”
“你還有心情調笑啊!人家說的,你有沒認真看過。”
他低低一笑,拍拍她的小手,“自然都看過。”
瞧他似乎不甚在意,她忽覺熱臉帖上了冷屁股,癟嘴坐到一邊。
“我忘了,四哥有那麼多幕僚謀士,定是不著子霏多此一舉。”
一聲輕歎逸出,月眸睇視那張氣鼓鼓的小臉,笑道,“子霏不知,四哥的三千幕僚,卻抵不過子霏這張左手絕筆。我們急著救人,卻疏忽了你所提的那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