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冰,這件衣服太豔麗了。”
“不挑豔點兒的,你這張臉如何見得人?要不,你抹點胭脂?”
“不要。”
這張臉,即使不見脂粉,已是傾國傾城,媚惑人心,若真點上……她可不想自尋死路。
此去蘭貴妃那裏,還不知道會遇上什麼人!
長長的廊廡,延向前方宏隆龐拓的殿閣,每走一步,心便又沉一分。
行過那曾誤撞的園子的碎石小道入口,子霏凝重的麵容,更添一分愁緒。
剛一拐彎,便看到殿門口走進一個纖細的身影,那人頭上依然墜著紅榴石步搖。
果然,剛跨進門,便聽到內室傳來一串嬌笑聲。
秋婕正坐在蘭貴妃右手邊的軟榻上,小幾上放著一套白玉盒子,被揭開的蓋子下,霍然是紅胭粉脂。
傳言果然不假,秋婕已經開始努力討好未來婆婆了吧!
向蘭貴妃請安,還需向從三品公主請安。
總之,這殿裏的人,她西夏子霏也不比奴婢太監高人一等。
特別是現在已經失去庇護她的人,她並不是掬蘭殿的人,她隻是暫時的一位寄居者罷。
秋婕驕傲地看著子霏,眼底劃過輕鄙,直讓子霏半降著身子好半晌,才聲稱她聲音太小沒聽到,說的對不起如同施舍乞丐。
子霏優雅起身,拂袍坐下。
秋婕一見,愈發掩不住麵上的憎意,和深深的妒嫉。
即使向人屈膝,她也毫無卑降之態。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是從容大方,尊貴嫻柔。略顯蒼白的小臉上,擒著一抹淡然笑容,淺淺地,若有似無,讓人多瞧上幾眼,便忍不住想撫去那眸底的輕愁。
蘭貴妃見著兩丫頭較勁,也未出聲。無疑,子霏的表現也讓她生出幾分佩服。
寵辱不驚,這是在皇家為妃為後必需遵守的第一要則。
這一點上,子霏做得自然比秋婕好。
虛應完後,蘭貴妃才說了正事。
索綺兒流產後,蘭貴妃率先去探望過媳婦。最近內務府又送來過冬的補給,其中有些適於氣血多喪的人補用。她不便再出宮,便要子霏代為送去。恰巧秋婕來請安,還自告奮勇要去看看四嫂。於是蘭貴妃決定讓她們倆人一起去謹麒王府送禮慰問。
兩輛華麗的馬車,一前一後行駛在宮道上。
行在後的馬車裏,裁冰撩起簾子看看,又放下,轉頭朝子霏笑道。
“公主啊,這下你該開心了。咱們終於有機會出宮了。”
子霏半倚在靠枕上,挑指看了看車窗外。
秋長風急,天色融在一片灰蒙中,並非好天氣,且出了宮也不能胡亂走動,還要去麵對那個看不起自己的男人。
勾勾唇,“是呀!終於飛出牢籠了。”
又豈知,真正的牢籠,就是脫掉這一身的繁縟華飾,換給她一雙翅膀,也不一定逃得掉。
鬥轉星移,物事人非嗬!
太監打簾,扶著嬌客們下了車。
兩位公主同時光臨一向女賓甚少的謹麒王府,府內的人莫名地多了幾分興奮,一行問候接待都尤顯殷情。
秋婕自從左,先行三步,故意拉出尊卑之勢。
多年服侍皇貴的下人們自然明白兩位公主的份量,對著子霏的態度已不若南巡前殷情懇切了。
子霏笑容不減,如往常一般,謙遜有禮,從不拿那些人當奴婢看。
所以,在秋婕故意拉開距離時,從旁的小侍們也緊護著子霏,給她行便。
進到大堂,堂內已經有許多人在。
秋婕率先上前施禮問安,禮數一樣不缺。
子霏待秋婕行完禮後,再上前問安,大眼微微瞥了一眼座上的人,便福了身,退到一邊。
殿上的人,皆著常服,她隻認出幾位常同梓禎出入的官員。還有一位坐在梓禎旁邊的中年男子,兩鬢已斑白。也許正是他的那位戰功赫的舅父吧!
場麵話,都給秋婕說完了。
子霏靜靜地坐在一邊,隻希望這場見麵禮越快結束越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秋婕的口才變得這麼好。
滿堂子就她一人說得興高采烈,那些大臣或笑或附和幾句,都顯得有些言不由衷。
唉,她從宮中帶了幾位曉桐最喜歡吃的點心,再讓秋婕這麼嘰歪個不停,冷了便要重新熱過,味道不爽了。
正在這時,堂外又是一陣靴聲。
她抬起頭看過去,便見一道石青色薄影投進眼底,頎俊清拓的人落袍踏進大堂,步覆沉穩,容色清定,行至梓禎麵前,微微晗首行禮,應聲坐下,正對著她們這一方。
秋婕一見,立時羞澀了麵容,小雞似地嘴終於停了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