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行來時,梓煬已經指給她看過,按照她的一些建議,將水流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化強為弱,化害為利。
湘南帝下車,呂非和梓煬一左一右,做詳盡地解說。
封賞追誥接踵而來,為工程獻身的人都得到了犒賞。同時,為了紀念這項工程,皇帝立即揮毫潑墨,題了一幅詞:力拔山河氣蓋天,洪流飛踱為我鏈。
湘南帝連連讚賞,亦難掩有子如此的驕傲之色。他身旁的蘭貴妃也送來溫煦笑容,但一瞧見梓煬身旁緊緊相牽的子霏,月眸仍隱不住黯了黯。
子霏避開蘭貴妃的眼眸,對於周遭其他人的竊竊私語,也視而不見。
心底,隻祈禱著他們那一堆恭維快快結束,進入她期待的“正題”。
“如此,朕該如何賞你們倆?”湘南帝笑睨眼前兩位風華漸盛的男子,一位是當年名噪江南的探花郎,一位是他曾一度不以為然的小兒子。
呂非立即拱手謙讓道,“此乃臣之本務,尚不及論賞。”即碰了碰梓煬,“倒是六殿下有一急心事,需得陛下禦準。”
湘南帝睇眼過來,當落在梓煬與子霏交握的手上,了然一笑,鳳眸傾出一片戲色。
“梓煬,你有何急心事,說來予父皇聽聽。”
聞言,梓煬喜色逼眼,才放開子霏的手,一撩袍角,抱拳叩地,道,“兒臣請父皇賜我與子霏訂婚,待子霏及……”
倏地一道刺耳哨鳴,紮破了眾人耳目。
“有刺客,護駕——”
一道哨鳴,擦過子霏的頭,直向她麵前的湘南帝,剛想跪下的膝蓋打了個伶兒。
隻覺眼前棱光一閃,咯啦一聲,半截箭身滾落在她腳邊。烏青色的箭頭,閃著寒光,漆黑的箭身斷得相當整齊。
她俯身將箭頭收進了袖中,剛抬起身子,就被人抱住,往側旁翻滾而去。
去勢太急,幾個翻滾,生生撞疼了她的右肩。
這一來一去,也僅在幾秒中發生。
待她抬頭望向皇帝那方,隻見著梓禎和梓煬的背影,簇擁著皇帝迅速退向龍輦那方。
“護賀——”
不斷響起的呼嚎聲,驚得四下女眷一片散亂。
她躲在一塊靠著山崖的大青石下,而刺客正隱身於千仞之上,朝皇帝一行猛放強弩。一時箭矢亂飛,嚇得女眷們驚慌失措,痛哭流涕,官員們也直往禁衛軍身後躲藏。
隨護禁軍迅速架起一座人牆,以身擋箭。同時又分出一股人馬,直攀險壁,搗向敵人藏身之處。
看樣子,局勢已被控製住。
“還想去救情郎?”陰鷙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子霏這才回眸關注壓在自己身上的野獸,迎上那雙噬骨的雙瞳,微微皺皺眉頭。
“你壓到我的肩,很疼。”
“哼,有我疼嗎?”他支了支左肩頭,赫然露出半個箭頭,腥黯的血已將黑衣浸濕。
“你……你受傷了?”
她伸手想查看他的傷口,意外的是這次他沒阻止。
之前想幫他上燒傷藥,被他調戲說難,氣得她甩門而去。
“哎,這箭怎麼拔出來……天,好多血,必須快點止血。你身上帶止血藥嗎?”
他用力皺了皺眉頭,“在腰帶裏。”目光越過她,落在她身後那團亂子上。
正好,梓煬在護住皇帝的同時,看向子霏這方。
獸瞳中閃過一抹沉笑,臉上配合著一種奇異的痛楚表情,揉雜在一張俊拓的麵容上,滲出一絲令人心驚的邪魅。
“有刀嗎?”她仰起小臉問他。
他從旁抽出死去的禁衛軍腰間配刀,反手一轉,刀尖便挑開肩頭布料。
她心頭暗驚,忙幫忙撕開傷口一看。
“有毒!”
傷口血流不止,且翻開的皮肉處都呈青烏,血腥氣中帶著一絲惡臭。
她緊張地看看他,又看看那可怕的傷口,擔憂的小臉,漲得一片異恙的緋色,烏瞳中布滿無措。
“拔箭。”
他低喝一聲,將刀柄一口咬住,額頭上已布滿細密冷汗。
她拿著絲絹沾血的小手,突地一抖,張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仿佛在說:你讓我拔箭?有沒有搞錯?
獸瞳一眥,一眯,又狠狠瞪她一眼,側轉過頭。
她連連深呼三口氣,沒做任何心理建設,隻覺身後一片金戈崩亂、馬嘶人嗥催得胸口隆隆鼓蕩,雙手抓住箭身,用力一抽!
叭,一潑血滴濺在臉頰上。和著瞳中的鹹液,緩緩流下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