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那萬賀國鐵騎有多厲害?那落後的裝備比得上西歐中世紀的黑騎士麼?比得上成吉思汗踏及整個歐亞大陸的鐵騎麼?就是這樣厲害的騎軍,一樣逃不脫強弩長予的攻擊,逃不脫睿智將領的攻擊陣。你們為什麼不在這些地方多花些腦子,卻把腦子動在一個無辜女人身上,那簡直……簡直是……”
九囊飯袋,笨蛋白癡等罵詞未出口,她赫然發現,他正拿兩道奇異冷森的目光,盯著她。
小手一下捂住嘴,糟了個大糕,她到底說了些什麼啊?!
誰啊,誰來救救她?
四下無人……梓煬還在屋裏幫她抄《臣工》……
這下,她真是自動送上狐狼嘴的膘肥小羊羔了!
“今天的話,不準再對第二個人講起。”
呃?
他倏地低下身,口氣森寒刺骨,目光峰銳如劍,修長的指,冷冷地鉗著她發抖的下巴。
“包括梓煬。”
她望進他眼底,隻覺寒意從腳底竄到心口。
“可……可是曉桐她……”
“我會派人查探,不準去找其他人。”還是這般沉不住的性子嗬!
“真的?”
“我對你,有食言過嗎?”淺淡低徊的聲音,悄然融進了一絲無奈。
她渾然未覺,隻知道他已經允諾了她的請求,她這幾日的努力沒算白廢。
“梓禎,曉桐很崇拜她的四哥。她常說,隻要四哥答應的事情,一定會辦到。隻要四哥想要保護的人,一定不會受到傷害。你……你一定會找到她的吧?她離開時應答過我們的,不管再苦再難,她一定會好好活下去。我相信她一定還活著,正等著我們去救她。”
她不禁雙手握上他的大手,緊張又興奮地說著,憶及當時分別的情景,酸澀湧上鼻尖,眼圈一紅,串串水珠,滴落在兩人相合的手背上。
劍眉微微一蹙,隻覺手上一暖一涼,百味雜陳。
“子霏,你答應我的事呢?”
她立即不假思索,連連稱是,完全忘了自己都答應了些什麼。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四殿下答應要找的人,一定能找到。
廊外,紫芝翳翳,一浪接一浪的紫色波紋,緩緩蕩遠,芬芳彌漫了無邊無際。
那天,他們聊了很多關於曉桐的事。
她第一次看到,疏淡幽遠的月眸中,不掩兄長對小妹的寵溺之色,徐徐低徊的醇厚嗓音,敘說著他曾偎在床頭,給調皮妹妹講故事哄她入睡的往事。
曉桐之所以男孩子心性,多是因長姐早嫁,幼時沒有同性姐妹相伴,隨了他們幾個兄弟長大,直爽坦率,調皮頑劣。
“那麼,梓煬呢?”
順口就問出,月眸仰首,目光變得幽遠迷蒙,一層淡然溫柔的紫暈,淺淺滑過眸底。
“梓煬是外柔內剛。別看他那般溫柔,執拗起來,殿裏沒人能拿他如何。當年,若不是我去抱他,怕他會依著他那過逝的母妃一起進皇陵。”
她知道,梓煬母親過逝時,才四歲。每年,她都會陪他摘很多丁香花,編成花冠,去祭拜他的母親——曉妃,和蘭貴妃亦是閨中密友。
梓煬的執拗啊,再強也強不過她的洪水攻勢。
“不過,子霏似乎和我接觸的任何小孩,都不同。”
突然,月眸直射而來,犀利如劍,讓她猝不及防。
“哪……哪有什麼不同。不都是人他媽生的……一顆腦袋一張嘴……兩隻手臂兩條腿……”
呃,她在說什麼啊?!
“哈哈哈……”
他很不客氣地笑了,紫瑛翻飛,一朵朵降在他青蓮色的錦雲紗袍上,被笑聲拂動的紫絮,順著紗袍,柔柔地泄了一地。
一隻金邊袖影忽然撞進了眼角,他摘下一兩朵落在她鬢邊的紫絮,流下了月華的清灩。
“子霏,你是紫鴛花精靈麼?”
深深凝著她的月眸,清澈冷泠,流光微轉,淺淺的笑意下,似乎有暗濤洶湧,若再看下去,隻怕會被那深潭吸去了魂兒。
很奇妙,自那天聊過曉桐的事後,她和梓禎的關係就有了微妙的變化。至少,沒有以前那麼戰戰兢兢、水火難容。
因得了蘭貴妃的口諭,需在元朔節前為梓禎繪兩幅彩相,連著幾日,她一習完課,領了宮牌,就往謹麒王府路。梓煬很想陪她,但他現在身有公務,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時刻行護花使者之職。
“梓煬不用擔心,我不會和四哥吵架了。”
“你這丫頭!”
他刮刮她的鼻頭,送她上了車,她打了窗簾朝他猛揮揮手,留下一個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