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一睜,頓了頓,勉強點下頭。她已經裝了近一個月的啞巴,可不想就此破功。
“想住在這裏麼?”
小臉繃得死緊,緩緩垂下頭,不置可否。
月眸盯著那顆頭發散亂的腦袋,微眯起,一股清柔的光色,緩緩泄出。
“子霏,回答我,你想不想住在這裏?”
她抬頭,很用力地搖了搖。
他微微直起身,半瞌的眸色幽深難懂。
“那麼,那張大床送給你。”
她立即搖頭,還邊搖手邊做唇形:我不要,我不能收,我不要……
任是俊朗的麵容慢慢籠上了一層霜色,薄潤珠色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她怯怯地放下手,小小地退了半步。
沉寂了半盞茶的時間,他忽然皺了皺眉頭,拿起手中的緞帶。
“這條緞帶,可是你的?”
她身子一怔,又看了看緞帶,胸口重重沉下,最後,點了頭。大眼裏映著那張愈發冷寒的俊臉,如劍的眉,輕輕折了一下,渾身透出一股疏離冷森的壓力。
“西夏子霏,記住你的身份,別以為你那點小聰明就能橫行於這內宮。這一次,你是失聲,下一次,你會失了什麼你知道嗎?”
低沉的警告,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似砸在心板上,震得她節節後退。
原來,今天他找來她,是要警告她,皇太子那天其實發現了她,才會在畫舫上對她下毒手。
他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肩頭,“你聽懂了嗎?”
她嚇得直喘氣,大眼瞪著他森寒的月眸,緊咬著嫩唇,倔強得不肯點頭,
“西夏子霏,回答我。”
他的聲音,又加重了三分,明顯透露著怒氣。
她秀眉一夾,扭頭過去,不看他,明顯賭起氣來。
他眸色一凜,抓著她肩頭的手,悄然施壓。
奈何,櫻唇扣得更緊,袖底的小手緊緊握成了拳頭,用力抵擋著他的暴力,小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
她明明是最無辜的人,為什麼他不對付毒害她的人,卻來責難她的不是?!她明明什麼也沒做啊!
“明日你即搬來,以後若無事,不準踏出猗園一步。”
聞言,她轉頭看向他,唇兒吐出兩個字:不要!
水漾的大眼,直接跟清冷的月眸較上勁兒。
“你再說一次!”低呷的聲音,已經瀕臨忍耐的邊緣。
寒月利刃直刺而來,她心頭一縮,任是肩頭欲碎,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堅持。
不要!我——不——要。
“你……”
卡嚓一聲細響,在兩人間響起。
倔將的小臉立即蒙上一層極痛的扭曲,身子軟軟向地上倒去。
他驚訝地收回手,完全怔忡在當場。
她的肩膀……脫臼了!
她匐在地上,狠狠咬緊了牙關,仰頭直直看向他,無視於他的錯愕,再一次無聲地唇語:我不要。
不——要——
蓄滿水光的大眼,直愣愣地瞪著他,縱是柔弱如柳紊,隻要稍大力者即可摧折的生命,竟然有如此倔拗的眼光。
一刻間,他久久無法回神。
“子霏,子霏,你怎麼了?”
一聲驚喚,打破了兩人的劍拔弩張。
梓煬撞了進來,一把抱起子霏,又急又氣地詢問緣由。
“四哥,發生什麼事了?子霏她怎麼……”看著小人兒唇角滴血,梓煬心疼不已,仍極力忽略掉初到時,見到的那一幕的疑惑。
“我……失手,她右肩可能脫臼。”
梓煬一聽,頓了一下,揚聲就喚禦醫。
子霏伸手抓住他,張了張口,猛搖著頭,一力推攘著他。
“你……要回自己寢宮?”
她才用力點頭,咬著牙,推他走。
梓煬看看怔立的梓禎,梓禎憤然轉身,道,“你帶她走。”
“那……四哥,我稍晚再過來。母妃叫你快去赴宴,別耽擱了吉時。”
說完,抱起子霏大步跑了出去。
匿大的華麗內寢,瞬間陷入窒人的沉寂中。
他眼中清映著那張狐狼圖,眉頭再難鬆開。
那雙倔強的大眼裏,除了堅持,還有對他明顯的厭惡……和疏離。
她討厭他到明明聲音早就好了,也不願意對他說出一個字,既使折了肩,疼入骨髓……
庭院深深深幾許
心神憂憂憂十分
弱冠初識百般愁
縱是情深難攜手
金鸞殿,九龍騰雲的漆金龍椅上,湘南帝擰眉直視階下匐跪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