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受到鼓舞，歡呼著一擁而上爭相抬起永福，前呼後擁向中軍大帳走去。
下地，抬頭便看見早早迎來的龐烈濯雲釗遜等人眼中閃爍的淚花。舉步上前，向整整齊齊駐立兩旁的一眾將領含笑點頭。走近帳前，便是哥哥溫和欣慰的聲音：
“妹妹，你回來了。”
永福展顏而笑，眸中水光瀲灩。
大帳之中，曄龍曦已經整整三日昏睡不醒。
屈膝跪在父親塌前，永福執起父親形容枯槁的大手貼在臉頰，嗚咽不已，淚如雨下。
似是感知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兒終於歸來，曄龍曦竟似回光返照般徐徐轉醒。永福驚喜萬分，顫抖地連喚數聲，曄龍曦已有些渾濁的雙眼終於慢慢聚焦，最後定定地落在了永福臉上。
望著已是彌留之際的父親，永福心如刀絞，泣不成聲。
往事如水一幕幕掠過心頭，這是生她養她的父親，是世上最疼愛她的人，也是這世上，她最愛的人。
孩子怎麼可能真正生父母的氣呢？就算她再賭氣，再傷心，再不甘，可就算再給她一萬次選擇的機會，她最後，還是會回到父親身邊。
沒有原因。
“阿……歆……”
看著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兒此刻就在眼前，曄龍曦老淚縱橫，顫抖地吃力喊出女兒的名字。這，該是他此生最後一次呼喚女兒的名字了。
這一世就這樣走到盡頭了嗎，也罷，自己這輩子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沒有什麼可遺憾的。可是女兒還小，他還沒有看著她成親，還沒能看到她生子，還沒有看她君臨天下……他還有那麼多的放心不下，他不想就這麼離開她，他怎麼舍得就這麼離開她。
他掙紮著抬起手來，永福連忙扶起父親的手臂。那隻昔日溫暖有力的大掌艱難地摩挲著她的臉龐，最後輕輕撫上她的額頭眉間。
那裏，有一朵銀色的曼殊沙華。
“他……死了？”
“……嗯。”
低頭瞥過女兒手腕上的佛珠，曄龍曦低歎一聲，伸手握住女兒顫抖的雙手。
那個擁有舍生佛珠的孩子，該是用自己的性命，封印了女兒的璿璣之力，最後形神俱滅了吧。
倒也是個不錯的孩子，也不枉女兒喜歡他。若是沒有與謝氏聯姻在先，那孩子倒也配做自己的女婿。隻是，可惜了……
抬手逝去女兒臉上的淚珠，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一生，到了該了結的時候了。
隻是，為什麼還是放心不下……
隻是，為何還是心有不甘……
他油盡燈枯撐到現在，除了女兒，是不是還在等著什麼人呢……
……他終究，還是沒能在死前見她最後一麵。
他苦笑歎息，滿目蕭索。
“……阿歆，我死之後，曄墩由你執掌。你……要好生對待澤雅，莫要讓他此生和為父一樣……”
“……我好像看見你母親了……她把秧籮交給我……她回頭看我……那晚的……月色……”
很美很美……
落兒……
“咚”
無力滑落在床榻上的雙手，就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她的心裏。
緩緩合上的雙眼，眼角依然有淚水殘存。
永福猛撲上床榻，抱起父親失聲哭嚎。
賬外，三軍跪地，哀聲震天。那一年，她痛失摯愛，痛失至親。
那一年，帝國初建，定都芸京。
那一年，她披上嫁衣，共登九五。
巍巍帝都，九尺天闕，她回首望去，但見四方臣服，萬民俯首。
這片神州大地上，百年跌宕戰亂終於結束，磅礴輝煌的新生王朝已然崛起。
可是為何，最終攜我之手並肩王路之人，不是你……
天宇，但願來世，我無家族之負，你無天下之累，我們在一起，做一對最最平凡的夫妻，可好……
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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