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亭魚很詫異,以防賊般的目光看他。
之前慕離烽與她一樣被不歸路牽著鼻子走,險些未能走出黑漠,死在那一幅畫中。不知在何時參透不歸路的玄機,卻一聲不吭將她瞞在鼓裏。若是這個家夥對她居心不良,隻怕被他賣掉還樂滋滋地替他點玄石。
慕離烽見她臉露戒備,也未作出解釋。見巨人已將鷹翼獅以石槍串起,架於火上炙烤,下一個就會輪到兩人中的一個,當下閉目轉起運氣法,提取方才吞下的獸血中吸附的玄氣。
而失去玄氣的獸血,則被他從毛孔以及口鼻中排出體外。
隨著他調動運氣法,原本靜不可聞的呼吸變得沉悶如鼓,帶著奇特的韻律,猶如千軍萬馬的廝殺聲,此起彼伏懾人心魄,渾身騰起陣陣霞靄,仿佛絢麗星雲之環將他縈繞拱衛。
很快,他的青衫被烏黑的血液浸透。而那巨人從短裙上抽出作為繩索綁住他的藤條,被衣衫上溢出的烏血衝刷,竟然在彼此融合吸收。
藤索猶如火燎後的蠟炬潑灑在牆麵上,又仿佛是簷角的流冰,以黏稠漿狀向下流淌一段距離後重新凝固。
須臾之後,藤蔓雖未斷裂,卻不再是長條狀,變得蓬鬆,被慕離烽微微扭腰脫落在地。
慕離烽擺脫束縛,一麵觀察著巨人的動向,一麵以手指催動提取的玄力蘸著獸血,淩空畫出短刃之形,並撒上從鷹翼獅血中淬煉出的絢彩粉末鍍染。
以烏粉塗柄,銀粉抹遍刀身,繪為一把目光看來幾乎與金鐵鍛造的刀具毫無差異,足能以假亂真的弧鋒匕首。
“你失心瘋了罷?不用畫布,以血淩空繪畫,怎麼可能留下痕跡……”
燕亭魚最初一頭霧水,不知他意欲何為,忍不住提醒,然而啟齒不過一瞬,便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呆若木雞,說不出話來。
隻見慕離烽手指劃過之處,竟然勾勒出經久不散的墨痕,被他抖出的彩色粉塵覆蓋,化作一柄真真切切的匕首懸浮在她眼前。隨即被慕離烽攥住刀柄取在手中,一揮之下割斷她身上的藤索。
“這是……”燕亭魚受到嚴重的驚嚇,瞠目結舌。
慕離烽以鷹足獅血化掉藤索的一幕就已經讓她不解,況且據她所知,念動法隨,無中生有是仙家才具備手段,以慕離烽通玄境的修為不該擁有這等超凡莫測的力量。
繃緊的藤條有良好的彈性,被切斷時發出“啪”的清脆聲響,巨人正翻轉烤獅抹著饞涎,聞聲立刻轉頭拿燈籠之巨的雙目觀望。見兩人擺脫藤索,眼中立即凶光乍現。
由於巨人與兩人之間距離不遠,巨人僅僅上半身也有二十餘米長,也未立起全身,哇哇大叫聲中徑直伸展桶口粗細的兩臂撈了過來!
風壓從一側疾速迫近,慕離烽眯了眯眼,收起匕首,瞥了正看怪物似的盯著他的燕亭魚,掀起嘴唇隻吐出一個字:“逃!”
燕亭魚如夢初醒,不及開口牽起他熾熱寬闊的手掌,邁腿便要往山下奔去。卻發覺五指被慕離烽甩脫,聽他毫無波動地道:“你先走!”
燕亭魚頓時駐足愣在原地,目光迷惑而責怨地望著他。
若是在從峻峰青鬆上躍下之前,她隻會認為慕離烽獨自拖延巨人在自尋死路。
但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受這個突兀闖進她生命中解救她脫困的家夥不能以常理揣度。
慕離烽十指飛舞,宛如風馳電掣,指尖墨如泉湧,用上從鷹足獅體內獲得的全部烏血,眨眼間描出一張烏金大弓。
隨即深吸一口,整個人刹那間氣質一變,仿佛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將同時畫出的一支直徑與拇指不相上下的箭矢,搭在弦上,瞄準巨人頭顱,在繃緊到極致後,鬆開兩指。
“轟!”箭矢離弦,發出的卻是隕石墜落般的轟鳴,攜帶著耀眼的黑光,仿佛幽虹貫空而去,從巨人揮來的手掌指縫間穿過,準確命中巨人大睜的右眼!
巨人吃痛,立即收回雙手來臉上抓撓,試圖將箭矢拔出。
卻不料箭矢在右眼中逐漸融解,巨人右眼立即變得一片漆黑模糊,烏血瀑布般從眶中向外傾瀉。
最讓燕亭魚驚悚的是,這些烏血仿佛利刃,但凡淌過之處,巨人不論是臉上或是別處,肌膚仿佛春雪般融化。
猶如被某種無形的生物啃食掉一般詭異地消失了,也有濃稠烏血帶著色彩絢麗的粉末從新增的傷口中湧出。
而隨著烏血的彙聚,巨人肌膚的融解速度也在增加。最終整個頸部的表皮被加劇的血流侵蝕,已經看不清麵容的頭顱骨碌碌地滾落在地,龐大的身軀隨之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