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順岩壁滑降而下,愈近淵腹,一片銀白雪熾的光火之海映入眼底,晦暗漸消,視野愈發明晰開闊。
踏足淵底,四人這才發覺地底赤鬆招展,火葉錦簇,雪柏挺拔,銀冠如炬。淵風拂號,枝蹈葉舞,光漪搖漾,宛如湖水夕照,風撥青褶,粼粼炫目。芳茵似毯,生機勃勃。
喬靈泠俏立一株赤鬆橫枝之上,一瞬恍然。難怪在上方淵口俯瞰時偶爾會瞥見淵底有道道雷光在遊走掣動,原來這淵下生長著銀葉柏以及火炬鬆,繁茂成林,時刻散發著豔麗熾白的輝波,訊息在樹皮透明的枝根葉梢之間迅速傳遞,便形成了閃爍飛馳的長電疾芒。
慕離烽向前眺望,隻見淵底被分割為兩個極致。
他所處的北方幽暗杳冥,奇花異樹叢生,綻放出朦朧光暈,大半疆域籠罩在黑暗之中,如同沐浴在冰輪皎雨下的大地,雖目能視物,卻如同煙籠紗蒙,辨不細致真切。而另一半則亮若白晝。
慕離烽詫異無比,這淵底自成一方天地,地域之遼闊,隻怕比起整個慕城的疆土都不相上下,若非此次開掘玄石礦脈,隻怕此刻仍未重見天日。不知這淵底是自然偉力的鬼斧神工還是某個宗派的巨匠手筆。
能夠在地底開拓出偌大一片空間,至少也得是五品宗門之上,隻是他將曾翻閱過的隱龍山典籍上有所記載的五品及其上的時宗派與之一一對照,卻發現無一符合。且觸目所及不見殿宇樓閣存在過的痕跡,倒不像是有宗門曾屹立在此,一時間也理不出個頭緒。
驀地瞥見將淵底分為黑白兩端刺目光弧,軌跡頗似太極中那條分離清濁的陰陽魚線,驀地記起《河圖》便是乾位在南為陽,坤位居北為陰,而這片空間南晝北冥,冥冥中與之相合,心頭不免一跳,脊梁生寒,莫不是誰布下的玄陣?
忽地記起大半月前在那形似手掌的水鏡峰深穀中的遭遇,蕭長河曾提及那穀中刻有一處玄陣,那玄陣能夠強行汲取隱龍山脈中豐沛的玄力,與鎖玄陣有異曲同工之處,不同的是被玄陣聚攏而來的磅礴玄力不會駐留,也不知被運轉向何處。蕭長河對此也是諱莫如深,隻言片語都不肯透露,難不成那所謂的的隱龍山大陣便是這一處?
一念及此,慕離烽呼吸不禁變得有些沉悶滯堵,水鏡峰在慕城東南,距離礦場不下千裏,且他所見顯然並非玄陣全貌,若是當真如他猜測,這玄陣隻怕將整個橫貫十六城的隱龍山北支脈籠罩在內……
慕離烽思緒飛轉,心道要布下範圍如此遼闊的陣法,不僅要在陣術一道上要擁有不凡造詣,還須得有通天徹底的玄力修為。
而蕭長河口中的霄兄姓李,能夠擒住傀九冥那老怪並以地煞鎖仙陣鎖困,可見擁有超越元池境的修為而且精通陣術。
老爹告知的那名百餘年前盜了中洲兩大宗門奇珍逃亡炎洲的聖境天驕李重霄也姓李,而且推測慕城功訣殿這片空間便是他所開辟,且與他坐化的墓府相互通連,否則也不會有《周天河洛經》這等足以引動古衍大陸暴亂的天書殘卷流落其中,由此推斷,蕭長河口中的霄兄多半便是老爹所說的聖境天驕李重霄。
慕離烽到抽了一口涼氣,為自己的判斷震驚。隻是那李重霄銷聲匿跡百餘年,若非已然傷重命殞,隻怕早便是殺回中洲複仇雪恨去了,絕不會默默無聞地苟且偷生。
隻是既然他已身殞,卻不知為何又要布刻如此龐大遼闊的一方地底玄陣,甚至托付蕭長河守護此陣百年,莫非他死不瞑目,還能從墳墓裏跳出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