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柴進低下頭來,回想起那些基情燃燒的歲月——忠義堂前,和宋江、眾兄弟喝酒猜拳、勾肩搭背的情景。
“小柴柴,”宋江歪起嘴角,眼神傲嬌,說,“總有一天,咱們兄弟跟皇帝稱兄道弟,娶個清音、柔體、易推倒的十歲小公主,下半輩子輩子吃穿不愁,有事沒事出去旅旅遊,兄弟們一輩子在一起,你願意不願意?”
“願意,我願意。”柴進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想,要是真能一輩子不分開,該有多好……
“你不信我?”宋江眼中掠過了一抹失望,他誤會了。
“……”柴進竟無言以對。
“嗬嗬,”宋江失落地笑笑,說,“你不用說了,哥哥知道你怎麼想……到時候,哥哥證明給你看就是。”
話音剛落,樂隊奏樂,鐵叫子樂和站在樂隊前麵打拍子,柴進和宋江對酒當歌,高潮部分,眾位兄弟忘情合唱: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是就出手啊,風風火火闖九州啊,嘿嘿,闖九州啊……
後來,梁山泊果然受了朝廷招安,金鑾殿上,36罡給皇帝跪了。柴進正好對著宋江的屁股。那一幕,他現在還記得,他記得宋江的屁股,撅得比他驕傲的腦袋還高。柴進不甘心,他希望有朝一日,宋江能當皇帝,可是眼前的宋江,已經不是那個傲嬌、自信、充滿夢想的宋江了。
再後來,梁山軍馬被皇帝調去北疆,和遼國廝殺。經曆了一場場惡戰,眾兄弟齊心一力,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直殺到遼國都城,一個都沒少。
打完遼國回來,36天罡又給皇帝跪了。聽口氣,皇帝是想論功行賞的,誰知話鋒一轉,賤人高俅站了出來,說什麼方今天下尚不太平,何不讓宋先鋒趁熱打鐵,順便把江南方臘滅了。
皇帝拿不定主意,這邊蔡京也站出來幫腔說話,皇帝見兩個大臣竭力主張,當場下詔,派梁山大軍南下打方臘。
於是乎,梁山大軍剛剛北伐歸來,便從東京出發,殺田虎,滅王慶,到征方臘之時,一百單八個兄弟,依舊一個不少。許是樂極生悲,與方臘交戰之後,每向前一步,就死一個兄弟。滅了方臘,梁山兄弟也死的死,傷的傷,活著的頭領,隻剩下個位數。
滅了方臘,大軍得勝還朝,夜宿潯陽江畔。半夜裏聽到漲潮,以為是敵人的千軍萬馬,兄弟們從夢中驚醒,拿著貼身的兵器,站在江畔,望著浩浩蕩蕩的潮水,仿佛看到那些死去的兄弟,一江春水向東流。
再後來,武鬆、魯智深出家,李俊裝病,帶著童威、童猛,遠走高飛。這些講義氣的好兄弟,都是幫宋江打贏了最後一仗,才狠心離開。柴進之所以沒走,隻是因為他和宋江的感情,不是別的兄弟能比的,他和宋江之間,仿佛更有些不可名狀的感情……
他不求一官半職,不要小公主,他念念不舍的,隻是那些基情燃燒的歲月——忠義堂前,和宋江、眾兄弟喝酒猜拳、勾肩搭背的情景,舍不得眼前這個經曆了失去兄弟之痛、滿眼通紅的梁山大哥——宋公明。
柴進陪宋江走完了到東京的最後一程,最後一次給皇帝跪了,拂袖而去。宋江又像往常那樣,送到了城門外十裏,送完十裏,還要再送十裏。柴進隻好說:“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哥哥回去吧,有時間,小柴柴回來看你。”
宋江寂寞地笑笑,遠遠站在涼亭上,目送柴進一步步離去,消失在他的世界裏。柴進永遠料不到,那是見宋江的最後一麵。他走到看不見哥哥的地方,拜了三拜,咬住牙齒,不讓淚水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