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單手拉開了副駕駛的門，涼涼地掃她一眼：“都快站不穩了。去醫院！”
不容置疑的語氣，然後在慕遙回神之前，他直接將她塞入車裏，然後“碰”地一聲甩上了車門。
“慕遙？”醫生翻弄著就診卡上的年齡信息，眉頭微微蹙了蹙，“讀高中了吧？現在高幾啊？”
“高三。”慕遙抿了抿唇，老老實實地答。
“你們高中生啊，為了學習，腸胃不好很正常！”醫生搖了搖頭，坐到一邊開始寫醫囑，嘮嘮叨叨地繼續，“但是腸胃不好，就不應該亂吃東西啊！一會兒冰的，一會兒辣的，你哪裏受得了？都快急性腸胃炎了……”
慕遙的臉色一白，她不知道“急性腸胃炎”是什麼？隻是看醫生的表情，似乎很嚴重的樣子。
“很嚴重嗎？那我該怎麼辦？”她麵色緊張。
“當然嚴重，高三啊！萬一影響了學習怎麼辦？”醫生叩了叩桌麵，然後落筆龍飛鳳舞地寫完整個醫囑，“今晚得留下吊水！如果沒事最好，如果發寒的話馬上叫我，發燒了就得住院觀察。”
住院？
這兩個字在慕遙的認知裏，就真的是很嚴重了。
“拿著。”
醫生遞過來的醫囑單，慕遙顫顫巍巍地接了，正猶豫著如何是好，醫生又催促了一句：“趕緊去繳費吧，你哥不是在外麵等著嗎？早點輸液，你也能早點好。”
所謂的“你哥”，當然是指黎北辰。可是……她要怎麼麻煩他啊？
半個小時後，急診輸液室。
慕遙拿著淺黃色的繳費單，認真地低頭在心算，幾張單子加了一遍後，她咬了咬下唇，轉頭看向黎北辰，正式出聲：“我一共欠你四百了……”
她身上沒帶那麼多錢，醫院的費用也都是他交的。
“嗯。”黎北辰懶懶地答，還在翻弄隨手買的報紙，順口補充一句，“感覺冷的話告訴我。”
醫生的醫囑，他倒是記得很清楚。旁人都誤以為他是她哥哥，他也不反駁，反倒是真扮演了個好哥哥的角色。
“你要在這裏陪我？”慕遙聽到他的這句話，卻是麵色訝然，“你不先走嗎？”
她本來也是想好先和他算清帳，然後表達感謝，然後可以讓他先走……
“我先走的話，你換鹽水怎麼辦？”他頭也不抬，隻是慢條斯理地指出她的不便，順勢一提，“那麼晚你該怎麼回去？”
慕遙啞然。
她一個人的確是有困難，可是要麻煩他屈尊留下……她遲疑了半晌，終究低著頭，用很小的聲音，喃喃地出了聲：“黎北辰，謝謝你。”他真好！
胃腸道受了刺激，即使有鹽水治療，慕遙還是艱難地跑了幾趟廁所。
這樣反反複複地折騰了幾次，慕遙整個人都幾近虛脫，在某一次挪回輸液椅的時候，已忍不住靠著椅背淺淺睡去……扶她去廁所的護士看著不忍心，於是提醒她的“哥哥”——
“讓她睡一會兒吧，小小年紀太可憐了。你幫她扶著針，別讓她動了就行。”說話的同時，她抬起慕遙的手，主動遞給黎北辰。見他遲疑，她又催促了一聲：“握著啊！”
黎北辰微微一怔。
還沒完全回過神來，護士已將她的手交到他的掌心。
她的手很白、很軟，她的五指纖細而柔軟，皮膚很白皙，能隱約看到淡色的血管……他沒這麼長時間，這麼小心翼翼地握過女孩子的手！他從未這般……嗬護過別人。
對黎北辰來說，這種感覺是奇異又特別的，她那麼弱小，那麼脆弱，像是乖順的動物，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照顧。
但——
不是以哥哥的名義。
“唔……”她在夢中低吟一聲，無意識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而黎北辰那邊，反射性地重重一握。
他突然分不清，也沒想過去分清：這是護士交給他的責任？還是他的某種本能？
睡在身側的人不安穩地蹙了蹙眉，嘟嘟囔囔地囈語，淺色的薄唇翕張，像是擱淺的魚，讓他心念微動，忍不住一點點貼近……隻是當他終於靠得夠近，終於聽清她的夢話時，又忍不住啞然失笑——
“我還欠你四百……”
慕遙是被黎北辰叫醒的。
似是有手覆在她的額頭探知了一下她的溫度，旁邊還有其他人說話的聲音，然後她的臉頰被人重重地捏了捏，她吃痛地睜眼，看到的便是黎北辰放大的俊臉。
“你可以醒了。”他退後一步站直身體，旁邊還站著適才開藥的醫生，“走了，回去！”
“嗯？”慕遙迷糊著環視了周圍，腦袋還沒有完全清醒，她隻能從眼前所見分辨——頭頂的兩大瓶鹽水沒有了！手上的針也被拔掉了，隻剩下手背上的一個小小敷貼……她好了？
“回去注意飲食。”醫生在旁囑咐，話卻都是對著黎北辰說的，顯然對他這個“哥哥”相當放心。
“嗯。”黎北辰答應著應聲，隨即轉向慕遙，見她不動，朝她伸手，“能走嗎？要不要背你？”
背她？
慕遙倏地漲紅了臉，她哪敢讓黎北辰背著，於是“蹭”地一下站起來：“我能！我能的！”
腦袋的眩暈讓她的身體踉蹌了一下，她慌亂之中隨意地找到了東西攙扶，站穩定睛一看，竟是他遞過來的胳膊……又麻煩了他一次！慕遙莫名地再度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