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蚌含珠嘛?”開明組長笑了兩聲,應該是聽懂了她這套玄之又玄的理論。他解釋道:“蚌含沙而成珠——妖樹是蚌,紅衣是沙,鬼荼羅的本體附著在蚌上,想要最後以珍珠麵目示人,就必須藉由紅衣這個媒介,三者一同化生。當然最後的結果,必然是妖樹枯萎,紅衣抹滅,而她,則以實體化的紅衣重現人間。”
“你解釋得很清楚。”
張野笑了笑。
臉上在笑,心裏已經如同開了鋒的冰刀。
“我能不能問一個問題?”開明組長說道,“世界毀滅,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可以解脫。”
鬼荼羅的聲音變得空洞而又蒼涼,“你們不懂這種數千年如一日的感覺,我們早該隨著陽墟臣民一同死去,活到今天不是一種僥幸,更不是什麼恩賜,而是一種純粹的折磨和懲罰。”
“明白了,一旦世界毀滅,你們就從這種懲罰中解脫了是吧?”
張野冷笑。鬼荼羅不回答,也許是默認,也許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但是現在你們的願望好像泡湯了,因為百年一輪回,三魔首中的舍念已死,就算他再出現,那也是百年以後的事情。”
開明組長說道。
“是,所以就算我此刻複生,也沒有了任何意義。”鬼荼羅點了點頭,對這件事情像是半點不予否認,“這也正是我出麵請你們離開的原因,我已經不希望再因為這件事發生更多的傷亡——我已經失去了舍念,我不敢想象如果帝魁再死於你們手中,這百年,我將在何種的孤獨中度過。我願意向你們賠禮道歉,更應當放你們的朋友離開,隻求你們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們本身與外界無害,為什麼非要打破這禁地最後的安寧?數千年前你們外來人已經劫掠過陽墟一次,為什麼數千年後,你們還是不肯放過這早夭之城?”
“別這麼說說得我有點於心不忍。”張野很合事宜地露出了一絲尷尬之情,隻是他的眼神隨即一轉,幽幽道,“可是你還是沒有告訴我們,為什麼我們遠離這片禁地,本身也是為我們好。你們禁地三魔首已死其一,按理說那個契機已經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被觸發——那麼強闖禁地對我們又有什麼損失?”
“……”
他這一問鬼荼羅的表情瞬間蒙了。像是精密的話術被人當場揪住漏洞,進退不能隻能以沉默示人。
十秒。
她愣了大約十秒
十秒後這種尷尬被她巧妙轉化成了無計可施的窘迫,隻見這個女孩子咬著嘴唇,頗為淒涼的說道:“你說的是,對你們,不可能會有損失。所以就當是我求你們,放我們一條生路,不要再破壞這禁地最後的清淨,可以嗎?”
“可以,你歸還紅衣,我們即刻離開。”
張野說道。
有些微表情他一眼就能看出來,沒有當麵拆穿,是因為紅衣還在她手上,雙方不好撕破臉皮。
這個鬼荼羅謊話連篇,整段話漏洞百出,毫無誠意可言。
但紅衣的身體還在被她占用,如果這時候冒然拆穿,後果,他承擔不起。
與其鬧得雙方下不來台,不如順水推舟裝作相安無事。反正他心裏想的隻有明哲保身,這禁地怎麼樣,那是開明組長和他身後一幫大人物的事情。
“我如何相信你們的承諾?”
被張野這麼一問,對方顯然也意識到這兩個不是什麼傻人,所以這一回幹脆她也變壞了起來:你們不相信我說的話沒關係,我們來談籌碼。
“哦?那你想怎麼樣?”
張野故作鎮定的輕笑了兩聲。實則他心裏很慌。因為紅衣的安危就擺在他的麵前,這個節骨眼上如果對方想動什麼手腳,玩到死他都不見得能看出什麼貓膩!
“這個叫紅衣的女孩子我可以還給你們,但我要在她身上留一個記號。”
說著,隻見祭台上的紅衣搖身一變,幻化成了一身嫁衣裝扮,隨後從衣服的心口處以指甲硬撕下了一小塊紅色布頭。
台下的張野一咬牙關差點衝了上去,卻被身旁的開明組長緊緊拉著,意為:不要衝動。
他怎麼能不衝動?
那件嫁衣,就是紅衣的本體所在。現如今被這樹妖扯下一片,無異於將一塊心頭肉生生剜下!
“不必緊張。”
反正割的不是自己的肉,鬼荼羅倒是顯得並不心疼,“我隻是為自己留了最後一層保險。一旦你們有違諾言,繼續闖入陽墟禁地,我會以此物做法,讓你們這位鬼妖朋友魂飛魄散。”
“可以。幹得漂亮。”
張野死死盯著祭台上那個神情淡漠、卻有著和紅衣同一張臉的女人。
“今日之仇,我張野會牢牢記下!假以時日,定當報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