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很大——兩層樓的建築,除去外圍的一座小庭院,整個簷下的部分目測是在八百到一千平米左右。
神奇的地方在於百年光陰、風吹日曬,整個牆體依然保持著一種很新的狀態。石灰沒有斑駁,磚漆沒有脫落。庭院中的樹苗已經逐棵長成了兩人高的遮陰術,隨夜風沙沙作響,呼應著別墅上空,一層隱隱籠罩的暗色魔紋。
萬物皆有靈,無論天然,無論人造。
上了年頭的東西最不好對付,因為經曆的事情越多,往往積攢吸納的能量就越多,自身的能場就越強。
起先張野一直認為這房子裏真正做怪的東西是地縛靈——即一股難以化消的執念,被束縛在某方地界之上,曆經百年,自成精怪。
但現在看來這裏的情況比他預想的要複雜太多——這房子的確有自己的地縛靈,不過完全是被壓製的狀態,仿佛一個被巨石壓住的百歲老人,苟延殘喘,不得安寧。
“你們還真是給我挑了個好地方啊。”
他輕聲咂舌,下車以後沒有急於上前,而是靜靜佇立在原地,端詳著麵前這幢如同夜色魔獸般的龐然大物。
“這地方該不會連您也駕馭不住吧……”
黃毛心中一驚,小市民天性,這種時候第一件盤算的事情是自己即將承擔的損失——如果張野也無法製住這房子裏的凶靈,那自己那三十五萬無疑就相當於白白送給了人家,到時候房子沒撈著錢也打了水漂,這筆虧本買賣就算把他賣了恐怕也還不起。
“暫時不好說,隻是這房子背後牽扯的因果,實在是大到有些讓人頭皮發麻了。”
張野搖了搖頭,嘴角掛著冷笑連連。“有果必有因,世上每一個靈體、妖魔的產生,歸根結底都是一段執念一場緣。化消凶靈惡煞,最常規的方法就是剪斷他們與塵世相牽連的那根線。但問題麻煩就麻煩在,要想除魔的同時自身不沾染因果,剪斷一根線隻能用一把固定的剪刀。”
“什麼意思??”
黃毛怔在了原地,一臉的茫然。
“聽不懂吧。我也沒指望你能聽懂。”張野白了他一眼。
“這房子裏牽扯的線不止一條。”小掌櫃清了清喉嚨,在張野懶得費口舌的時候,適時充當了一把解說員的角色。“他的意思是除魔不是重點,重點是如何化消這棟房子裏全部的前塵怨念。如果我沒猜錯,張先生應該是很滿意這套住宅,要不然也不會拿出這麼專業認真的態度了。”
“花了三十五萬買來的,我能不滿意嗎?”
張野怪笑著瞥了她一眼,說這話的意思相當於變相承認小掌櫃說的沒錯。
小步上前,院子裏刮起陰風陣陣。
這種寒冷與冬天的低溫明顯沒有太大關聯,好在迎麵走來的一群人各個都不算等閑之輩,麵對這種級別的威懾,隻當是吹冷風喝涼水一樣家常便飯。
其實這房子的風水很好。
張野對這方麵鑽研的不多,但這麼長時間的閱曆在此,眯著眼睛也能看出個大概。
事實上京都這個地方自古以來便偏信風水,但凡是有權有勢的人家,在建房落址之時都會習慣性地請一位風水先生,測風水、量地脈,尋一個好住址,以保佑家宅平安。
但是風水好有時候也是雙刃劍。因為同樣的風水位置,給生人住給死人住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寓意解釋。
紅衣先前所葬,表麵是人造的“潛龍崁',實則是地下一條死去的龍脈!
這種穴位如果住的是生人陽宅,則後嗣之中大富大貴,甚至子孫後代中,有文曲、武曲下凡都不會太稀奇。但偏偏被人拿來改成了鎖山固水的“潛龍崁”,龍脈困於弱水而不得出,成死龍之後形勢完全逆轉!最後的結果,不僅鑄就了紅衣百年不腐的鬼妖之身,更是成就了另一副紅鸞煞穴,差點搞得趙家祖宅一脈家破人亡。
“劉二看房子的時候說過什麼沒有?”
張野隨口一問,他知道這六個人中,劉二是對風水學問研究最深的一個。
“嗯……說過。”黃毛想了想以後點了點頭,“記得是說什麼‘龍低頭,虎銜屍。聚殺之所,血光凶宅’。”
“……”
“……”
“……”
不隻是張野,聽到這話的跑堂小哥、小掌櫃齊齊轉過頭來,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了看黃毛。
“他都這麼說了,你為啥還要買??”
“因為……便宜。”
黃毛微微哽咽,看到這麼多人同時盯著自己,隻覺得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