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吃得很沉鬱。
趙老板問,“我侄子這兩天怎麼安排,再傷人怎麼辦?”
“你兒子在外頭住校,家裏頭都是女眷,陰氣重,剛好能中和你侄子的血性。”
張野心不在焉,隨口扯了個一看就是胡編亂造的理由。
“就沒有其他需要特別交代的事情啦?”
趙老板不死心,一張臉上全都是對“老婆到底跟張大師交流了些啥”的疑竇,以及對自己侄子暴起傷人的不安。
張野點了點頭說沒了,本身問題就不大,你不用那麼緊張。
趙夫人笑了笑說是,該交代的張大師全都給我交代完了。
於是趙老板也跟著點了點頭,嘴上不停念叨著“沒了就好,沒了就好。”,事實上內心的鬱悶一點不比此刻的張野輕鬆。
老婆表現得很神秘,張大師表現得更神秘,自己家裏養了一頭隨時可能六親不認的猛獸,更要命的是這頭猛獸還是他眼看著長大的親侄兒。
今天晚上無論如何要找小扇問清楚。趙老板心裏暗暗地想。
這個“小扇”自然是指他的老婆,他現在滿腦子的疑惑無法解答,那就是為什麼自己媳婦兒要避開自己跟張大師交流的那麼親熱。
他的一雙兒女表現得則很是不明所以。
趙初陽很訝異母親把自己叫回來的理由,因為餐桌上貌似根本就沒有他說話的餘地。
趙宿雨則是有意無意地偷瞄著對桌的張野,奈何人家從頭到尾都沒給自己幾個正臉。
同理,張野這頓飯吃得同樣糟心。
趙夫人跟鬼宅之間的關係絕不簡單,她明明事先就認識了林九青衣,但是這幾個人見麵以後卻沒有表現出任何關係,仿佛是打定了主意一開始就要瞞著自己。
這種真相就在眼前的感覺讓他很懊惱,寢食難安,如鯁在喉。
於是草草吃了頓飯,簡單拜別了趙老板一家子,他在街上隨手攔了輛車,一臉疲倦地打算回到城郊公寓。
“今天是農曆初幾?”
臨走時趙夫人突然怪笑著問了一句。
“十五?怎麼了?”
張野下意識地答了一句,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月亮。
“好的,農曆十五。”趙夫人抿嘴,“你期待已久的事情很快就要來了,早點回家,我怕你錯過好戲。”
“……”
張野嗬嗬一陣幹笑,悻悻關上了出租車門。
“回來了?”
出人意料,這次裏公寓百步以外,平日裏素來不愛出門的老酒鬼居然一臉平靜的站在了路邊,像是有意地在等他回家。
“啊,對,回來了。”
張野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
街麵上很冷清,一路走來,除了送自己回家,下車後又匆匆離去的那輛出租,整個寬廣的路麵上幾乎不見半個車輛行人。
他預感到今晚的氣氛非比尋常,因為本來還好好的天氣突然降溫,他衣服穿得並不算少,卻走著走著感覺到了從脊背冒上的一絲徹骨寒意。
“公寓是不是出事兒了?”
他突然冷冷地問。
這種感覺告訴他今天晚上必然有事情發生,不隻是因為突然變換的氣候,也包括了林九一反平常的表現、以及趙夫人臨走時的那句提示。
“回去再說。”
老酒鬼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把雙手插進了腰包——今天他的手中沒有拿酒,這也是他難得的一次說話不帶滿口酒味兒。
張野跟在林九的身後,僵硬的朝幾步外的公寓邁著腿。
他預感到自己等待許久的真相也許就在今晚會得到解答,林九口中的“時機已到”,趙夫人口中的“抉擇”,這一係列謎團契機在他的腦海中瘋狂打轉,外麵的氣溫很低,卻仍舊有絲絲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沁出。
“有聲音。”
公寓門前,他異常緊張的神經突然間如同繃緊的琴弦。
“是。”
老酒鬼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空氣中飄蕩的聲音若有若無,像是纏綿悱惻的吟唱,棄婦之聲,如泣如訴。
這種發自靈魂的鬼哭,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從後脊往上,一根一根往血肉中插著冰錐。一股莫名的恐慌開始在張野的心底蔓延——他早該見慣了鬼怪,但是這一刻,他的恐懼卻像是與生俱來,不可遏製。
聲聲的哀怨如同潮水般一波一波打在他的心口,一浪接著一浪,聲音居然是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張野開始意識到這並不是實質的聲波,而是一種純粹的精神衝擊。它會在方圓一定範圍內自動鎖定一切生靈——隻要目標存在著思維情緒變化,就難逃這種恐懼的肆虐。
“這就是……鬼宅?!”
他開始下意識地臉色發白,手腳冰冷。
這種感覺就像是身處萬丈深淵之上,手中隻有一根搖搖欲墜的繩索。
害怕的情緒根植於神經中樞——他知道這並非殺人的鬼怪而僅僅隻是一種術法形式,但是忍不住恐慌,忍不住想要揮刀自我了斷。這種無可抵禦的霸道法術在他有生之年隻經曆過一次,那就是號稱無法可解的紅鸞心動——強製控製宿主的情感中樞,有思維就難逃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