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得語氣很合理。
先是占據道德製高點,隨後拋出一個看似退讓吃虧、無關緊要的小要求。
張野搖了搖頭。微笑的同時,也深深感慨於這位趙夫人的處世之道。
情商高的叫“會做人”,情商高到一定程度,叫“可怕”。
趙老板的態度仍舊是曖昧不清。這一家子的想法恐怕都是今天晚上非看侄兒一眼不可。同在一個鼻孔裏出氣,隻是礙於情麵,這個當家做主的話事人不好公然跟張野撕破臉皮。
而他這位聰明的夫人顯然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以“婦人之仁”的合法立場,冠冕堂皇地站了出來跟他張野唱反腔。
“抱歉啊趙夫人。”他故作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大可以讓開路放你們一家子上去探望,隻是出了問題,導致人家趙公子後半生落下病根,這個責任誰來承擔?你們麼?!”他一臉譏諷式的冷笑。
“漂亮話誰不會說?我大可以撂下一句狠話,說‘他的生死我不管不顧,你們盡管上去看,但打擾了我手下的人做法,患者生死與我無幹’,然後讓開路拍拍屁股甩手走人。但是你們捫心自問,如果我說了這樣的話,你們上去看了人,然後出了事兒,這件事是否可以做到半點不責怪到我身上?真真正正的與我無關?如果是,那麼好!我馬上走人。大家立個字據,你們想探望就探望,想送醫院就送醫院。到時候大家死生不相往來,中邪的事我仍舊解決,但趙公子的病跟我屁關係都沒有。但如果你們做不到,那就請老老實實地在這兒跟著我守一夜。反正最後負責任的是我,你侄子高燒傻了慘了,我跑不掉大不了以命抵命。”
趙夫人沉默了。
他能看得出來這個男人的認真,更是隱約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一絲狠勁兒。就是這樣一股狠勁兒,讓她這樣一個聰明的女人不再去緊緊相逼。
她明白對方不會信口開河,也知道這件事不宜再深究。
趙宿雨畢竟不如她母親深明大義,在張野的強硬態度麵前,這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隻是撇了撇嘴,像是為保麵子一般冷哼了一句,說“裝狠誰不會”,隻是聲音有多小,她自己心裏也一清二楚。
“信不信我報警?”
愣了片刻,大概是意識到自己不該屈服於對方的威懾,這位大小姐取出腰間的手機,算是拿出了最後的法寶。“你再不讓開,信不信我報警?”
“報警?”張野笑了,“我個人是比較建議你們動武的。因為對我來說,動武遠比非口舌簡單。”
趙宿雨退後了半步,對方的惡劣讓她為之膽寒。
她心說這個人已經可怕到這種程度了麼?連警察都不怕,這是該是多可怕的惡徒才能無視法律?
“果然是一群流氓。”
她冷啐了一口,眼神下意識地看向了客廳中助紂為虐的黃毛一行。
在她看來這個人敢如此囂張,完全是因為這座宅子中他們人多勢眾。
這個張野她怎麼看怎麼不順眼,靠在牆角的酒鬼也是一副流裏流氣。至於靠門處的黃毛一行——自身那股地痞流氓的氣息已經明顯到了昭然若示的地步。
她開始懊惱,懊惱自己的父親究竟是從哪找來了這樣一幫人。荒野山村中被一群社會人士霸占了祖宅,這不是典型的引狼入室這是什麼?
“流氓麼?”張野冷笑著搖了搖頭,“隨你怎麼理解。今天我就坐在這兒,想上樓,先放倒我再說。另外,你也不用再盯著我那群小兄弟了。他們或許沒什麼正經工作,但也絕不是你眼中流氓地痞之流。都是出來混的,你沒什麼資格給人家劃分高貴貧賤。實話告訴你,我說動武,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靠著人多。你要報警是麼?來啊!盡管去報。今天晚上,但凡能有一個上樓的人,算我輸。”
黃毛一行愣住了。
直到多年以後,張野也沒弄清楚自己這番話在這群下屬的心目中留下了多麼重的分量。
他們遊手好閑,他們不學無術。
但是他們也膽小,某種程度上他們才更像是安分守己的良民。
他們不偷,他們也不搶。他們隻是為了生存吹來混一口飯吃,在夏夜的大排檔上喝酒吹牛,這就是他們一生中最大的平安喜樂。
都是出來混的,你憑什麼給人家劃分高貴貧賤?
要報警盡管去報,今天晚上,但凡有一個上樓的人,算我輸!
趙宿雨退讓了,她不再說話,因為她擔心這幫流氓真的暴起發難。
而張野則是一笑了之。
他心說報警?
重案組總警司是我哥們兒你跟我說報警?
來來來你去報!你報我也報!看到頭來誰找到的大腿粗!跟我比後台,小丫頭你怕是不知道哭字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