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帶醫生來看你了。”
趙雲升對著角落喊道,隨著他帶著顫抖聲音傳達,角落裏一隻蜷縮如貓的“動物”觸電一般驚起了陣陣響動。
黃毛下意識地想開燈,卻被隨行的老周一把阻止。他搖了搖頭,遞了個不要多此一舉的眼神。一直到看著趙雲升超那隻“動物”走近,徘徊在門口的兩人都沒有絲毫動作。
“媽?昨晚睡得還好麼?”
趙雲升撫摸著他母親的麵龐,接著房門一線外的微弱光線,一點一點幫他母親捋順著鬢旁的頭發。
趙母沒有回答,隻是看著兒子,雖然隔著層層的黑暗,門口的兩人卻依舊感覺到了這個女人內心的平靜。
她很乖。
以致於即便很多習性已經不再接近於人,麵對這個最親的骨肉,卻依然安靜地像一隻蟄伏黑暗的家貓。
避光,說明內心缺乏安全感。
而蜷縮角落,則是在未知環境中尋求最大程度的安心。
這裏是她的家。這裏有她的丈夫,兒子。
很難想象一個人即便已經丟失了對周遭環境的基本認知,卻依舊沒能泯滅內心深處的一絲母性——麵前這個男人是她這半生的骨血,所以無論多麼害怕,隻要他還在身旁,自己就一定會表現得乖巧心安。
“趙公子,”門外的黃毛一聲低咳,他並不忍心打斷這一幕母子溫情,隻是理智告訴他,從這個地方,已經難以再獲得更多訊息。“能帶我們,去看看你的父親麼?”
他小聲地問,望著這天倫夢斷的一家人,下意識有些鼻頭發酸。
趙雲升點了點頭,同他母親溫柔地交代了幾句。隨後站起人,明顯是步伐沉重地退出了房門外。
“讓兩位見笑了。”
他笑笑,揉了揉發紅的眼角。
“我母親她不能見光,而且怕生的情況像是越來越嚴重。最開始隻是語無倫次,但到了這兩天,像是突然加重一般,拚命把自己鎖在房間中,而且拉上所有窗簾,絕不與外人接觸。”
黃毛點了點頭,問“那你父親呢?”
“在這兒。”
趙雲升越過他們,轉手打開了對門的房間。
這座房間布置地很亮堂。
因為向陽的關係,晨光透過窗戶,角度完美的灑在了牆角,繃帶滿身的人身上。
“醫生建議,說多曬太陽有助於傷口愈合,新陳代謝。所以選了個向陽的房間,讓我父親安心靜養。”
趙雲升解釋到,臉上一陣深深的苦澀。
“很諷刺吧?”
他轉過頭問,“明明是同舟共濟的夫婦兩人,結果一個見不得光,一個受不了暗。這種同一片屋簷下卻見個麵都困難的現狀,我這個做兒子的看在眼裏卻無能為力。”
黃毛拍了拍他的肩膀,除了這個安慰的動作,再說不出半句其他話。
“伯父好,我們是雲升的朋友。”
老周上前,朝臥病在床的趙木德打了個招呼。
對方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沒有吱聲。
那是一雙空洞到別無他物的眼神。
在這種紗布纏滿,僅餘一雙眼睛在外的無聲情緒中,老周隻感覺到了八個字。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伯父,您能回想起,你出事以前遇到過什麼事兒麼?”黃毛上前,試探著問。
趙父搖了搖頭,聽到了對方的來意,當即把臉轉向了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