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斜陽,以及比想象中更誇張的城鎮建設。
大體鋪設完畢的水泥路麵,還有遠處大片白牆上的生產宣傳標語。
嗅著空氣中一絲混合柴油與青草香的特殊味道,剛剛從大都市走來的黃毛尚處於一種“絕對反差”帶來的錯愕中。
“王毅先生?”
迎麵一個年輕人朝站台走來,數了數黃毛一行的人數,很識禮數地遞上了一根香煙。
“是,”黃毛點了點頭,“你是,趙雲升趙公子?”看著來人,他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叫“公子”是因為習慣,做他們這一行木牌獵人的人,總喜歡在為人辦事時把自己的位置放得低人一等。
“談不上公子。”
年輕人笑了笑,“你們就是我叔叔介紹來的人是吧,這邊走,我去幫你們安排住宿。”
他比了個“跟我來”的手勢。
於是黃毛招了招手,示意哥幾個跟上前人步伐。
惱人的夕照,破敗的街景。
遠處的麥田中豎著幾座橫架高纜電線的信號塔,街頭尾不知名的小店中,疏離地擺著幾排質量堪憂的山寨品牌。
沂鄉在全國鄉鎮的平均水平中算不上貧困,但這種巨大的落差,往往來自於同B市的對比。
四眼的臉色很難看。
一連串的長途跋涉,對他一個天生平衡感欠佳的人來說幾乎是一波致命的打擊。從上午持續到下午的暈車,除了中途的幾瓶礦泉水,這個本來就瘦弱的小夥子幾乎是水米未進。一路攙著他行走,不僅僅是黃毛,每個同行的人都生出了一股莫名遭罪的委屈感。
“哥幾個來自B市對麼?”
察覺出了幾人神色的異樣,走在前頭的趙雲升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是。”對周遭環境皺了皺眉,黃毛點了點頭。
“B市的城鎮建設是不是比這兒繁華、先進好多?”趙雲升笑了笑,頗帶自嘲地問。
“畢竟是市裏,肯定是比鄉鎮好多了。”
黃毛吸了吸鼻子,算是禮貌地回了人家的話。
“看你樣子不像是種地耕田的莊稼漢,城裏工作?”打量了一眼趙雲生的打扮,他隨口問道。
“小城市,跟B市肯定是不能比的。”趙雲升笑了笑,往街角前拐了幾個彎,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大宅,說道那就是我家。
房子很大。但是依舊免不了鄉村特有的破落。從下往上三層樓的製式,占地麵積不小,卻唯獨是建築風格中,處處透著上世紀磚瓦房的土氣。
“幾位也算勞累一天了,先休息一晚。二樓還有客房,擠一擠,六個人勉強也能住下。”打開了房門,趙雲升對著幾人示意。屋內的擺設比較簡陋,雖然能看出裝潢的痕跡,但布置起來,也就是三流旅館的水平。
整個房子顯得很大,也很空。
天花板設置的很高——這是為了在沒有電視的日子裏,早早上床而無法入眠的人不至於看著低矮的天頂胸悶失眠。
“風水的事情可以明天再看,至於我父母,”趙雲升指了指樓上,“二老正在三樓休息,不嫌疲累,幾位師傅可以現在就隨同觀望。”
“不急吧。這個可以明早再說。”看一眼弟兄們的精神狀態,黃毛苦笑了兩聲。
明早再說。明早再說。
他知道這一夜一定會滿是牢騷。拍了拍四眼因虛弱而委頓下去的肩膀,他這個做頭子的沒來由一陣內疚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