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江家,敕命小弟在此恭迎諸位,舟車勞頓,請隨我等至舍中再一洗風塵!”
看著這個滿臉堆笑的故人,劉家的隊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書院一別十八年,宜人兄倒是越發客套了!昔日同窗相逢,怎麼著千裏之外也該先記掛我才是,怎的見了麵先提正事,弄得我倆好生疏遠。”
“怪我怪我,小弟在這裏給亦奇兄陪個不是!”一邊稽首,應宜人一邊還是遞上了錦城江家的令牌。
這是規矩,兩隊交接,哪怕領路的主事是舊識,也必須先交換令牌確認身份。隻是嘴上說著不見外,一邊還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這樣的行事雖然也在情理,卻多少讓一心敘舊的雨亦奇心中萌生了幾分不悅。
書院同窗的交情是真,這兩人的誌不同道不合也是真。
一個仗義江湖,一個趨炎附勢。
他們一個在外闖蕩天下,打出了“劍光瀲灩晴方好,水城山色雨亦奇”的名號,終得皇城隱龍貴胄招攬,奉為座上門客;一個四處經商,結交貴人,終於在南城錦江瀾滄世家的名下棲身落戶,鞍前馬後,也算權勢一方。
兩人各侍其主,多年不曾往來,今日有幸一聚,到底發現原則不同,曾經的交情難以成為熟絡交情的持續話題。
雨亦奇搖了搖頭,隻當自己自作多情,畢竟人各有誌,自己的瀟灑不該適用於天下。
“兄弟一路行來,可曾遇到險阻?”遞上了隨身的煙草,一邊招呼著腳夫們飲食休息,麵帶諂色的應宜人也湊近了雨亦奇的身邊。
“還行,不長眼的惡獸碰上了幾隻,至於毛賊惡匪,多是看到了劉家的旗號便自覺繞路而行。說起來雖然路程千裏,行起來也不過是數日腳程。”一轉真元點上了煙袋中的火後,噴吐著久違的雲霧,雨亦奇回答了他的話。
“如此甚好。”東拉西扯了兩句,這位主事的目光最終還是停留在了車隊旁一心觀察著蟻群鬥殺的少年身上。“那位……就是王城劉家的二公子,劉駿生?”
點了點頭,雨亦奇的眼中還是閃過了一抹異色。
外界盛傳,劉家二公子天生癡傻,心智不全,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而此次千裏迢迢為婚約一事特意入贅家世不及劉家的江家,則更像是從當事人的角度落實了這個說法。
民眾之間的流言很盛:說劉家是已經放棄了這個傻少爺,不願再在他身上浪費任何的家族資源,這才眼不見為淨,把這個笑話瘟神甩手送給了敢怒不敢言的江家。
眼下見到故人這麼問,雖然合情合理,雨亦奇卻總不好說什麼。他不願別人帶著異樣的目光看自家少爺,但難道堵住了別人的嘴,還能順道挖掉別人的眼睛麼?
這門婚事或許是有些問題,但是眾口鑠金之下,難免過分了些。
十八年前的父母之命,今日突然就變成了上對下的強權命令、亂甩包袱,如此難聽的謠傳,別說傷當事人的心,他們這些看著公子長大的門客聽了都覺得難受!
“你想說什麼?”冷笑了一聲,吸食著南城的煙草,他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沒想說什麼。”應宜人笑著搖了搖頭,“早些年聽聞了劉家二公子生性純良心性單純,今日一見也是如此了。”
這份笑容裏有多少虛假,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話不必說得那麼好聽。”雨亦奇是個直腸子,凡事有一說一,見不得別人玩弄言辭,“外界的流言蜚語很多,有的可信,有的不可信。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們家公子的確心智未全。”
他苦笑了一聲,吐出了一口風塵般世俗的濃濃煙霧,眼神中的迷離,大概能寫盡十載風霜。
“我們家公子生來很聰明,隻是早產的緣故,先天心肌落疾,自幼體弱多病。二夫人心疼,起了個乳名喚作長生,隻盼望這一生健康平安。他的資質很好,隻是武者最忌心肺髒器功能不全,我們都明白小主子的苦楚,所以雖然外界流言很多,家裏卻一直瞞著,未曾在他麵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