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還小的時候,我便以我的母親作為題目寫了不少的作文了。但那時候的我對母親還沒有什麼特別的了解,隻單純的以為她是一位偉大的無私的母親,沒有她我便活不下去,直到我長大了,我才認識到我的母親的真正的偉大,那是世間無與倫比的永遠觸及不到的偉大。
打從我有了記憶起,我的母親就是一個比一般婦女要勤奮會算數的人了,但在當時的鄰居看來,我的母親就是人世間最平凡的人了,至於是個卑微的婦女,甚於是個可笑的把柄,因為我的母親不識字,至少連個文盲都稱不上去,聽說我的母親沒讀過書——但我的母親其實也算讀過書,她小時候確實去過半年的學校,隻是不認得漢字,倒很懂得算術,因為她讀學前班時學過加減法,也隻僅讀過學前班,也隻僅懂得加減法,這加減法法則她一直運用到現在,但她始終不能自己學會乘除法的法則,盡管加減法和乘除法間有著密切的關係——我想她是不懂也不思去發現這其中的規律。她很會算加減,不至於算手指,但她的算術是很有局限的,太大的數目她是算不了了,這讓她在後來一直是我的夥伴們口中常說笑的對象,擁有自尊以後的我也曾一度固執地視她為恥。我知道她隻去過半年學是因為她小時候的家經濟不景氣,家裏兄弟姐妹不少,包括她在內一共是六姐妹,排在第一的是我的大舅,排行第二的便是我的母親。她去過半年學後便在家裏幫忙幹家務活了,和她的母親一起擔起了照顧另外幾個弟妹的責任。聽她說她那時已經滿十歲了,並且長得挺高挺壯的,什麼放牛、打柴、煮飯、洗衣的活都能幹得很好了,後來她也一直是這些個家務活的主要負責人了,而她的母親便忙上了其他大活。這些都是後來她對我說的,她還告訴我她那時是自願將讀書的機會讓給了自己的姐妹,從此兼負起為家裏出力出心的大任。我聽了她的故事以後忽然感受到了她的偉大,也明白了她現在個子這般矮小的根苗——那許是她小時候幹太多的活了,可她始終日繼一日地幹著這些她認為應該幹的家務,從無怨言,從不拒絕,一直默默無聞地為自己的家操著心出著力,直到她成了自己的家庭當了我們的母親的現在。難道這樣的母親不值得我引以為傲?我為曾經視她為恥的作為深深懺悔。
她一直都是我的驕傲,隻是我一直沒有發現,發現了以後也一直沒有承認。於是我對她的傷害不止一次,我不知道自己對她的傷害有多深有多重,隻是現在我悔恨我當初的長大,如果我永遠是個不懂事的嬰兒,那我便不能傷害她了。但我那時終究長成有自尊有脾氣的人了,於是開始對她產生厭煩的情緒,到後來出現不僅僅針對她的判逆心理,接著就出了許許多多不愉快的事來……其實我是因為受不了她那張嘴,一天到晚囉囉嗦嗦個沒停,什麼雲呀風呀雨呀都說,令我厭煩,令我惱怒,接著忍不住就和她頂嘴,激動上來就衝她大喊大叫——在我個子長得比她矮小以前,我若衝她大喊大叫她一準給我頓打,待我個子長得比她高大以後,我還衝她大喊大叫她便不敢出聲。可那會我就會自以為欺負了母親,心裏會一直過不去。便是無端的現在,一想起過去對母親的不敬,心裏就會有負罪感。不過,母親的口才真是世間第一,很多時候你和她說一句,她便可以回你十句、百句……甚至一直說下去。有時候她能自己一個人整整說一天,喃喃自語的自己笑自己樂。那時的她都讓鄰居喚做傻,我也一直覺得她好傻,傻得可笑,傻得可愛,我一直認為那是她的單純,是她的可愛。我記得有一次,我和她吵得特厲害,因為我的火性子,我是當她的麵指她的耳朵的放聲地罵她嘮叨罵她矮罵她笨。也就是這一次我肇就我一生中最大的悔過一一我的罵深深地傷害我的母親,我看見她的眼圈一刹子紅潤了,一刹間我深深感到我的罪過,不論我是有意還是無心,她這一次確是哭了。後來我是意識到我母親的脆弱,我便發誓絕不讓任何人傷害我的母親,我也不允許自己再次傷害她。
是我的父親讓我得以立出這樣的誓言,在我的罵引出我的母親的哭後,我的父親找到我並將我帶到她的房間,我以為父親要將我結結實實地痛打,卻不是,他隻是給我說了一段意味深長地話來,用著語重心長的語氣,說完以後他又去幹他的活了,隻留著我在空空的屋裏反省,在空空的屋裏慢慢哭……我的父親給我說了一番我人生中最受感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