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浮並無察覺,依然在指導桃戈看陳淑媛,她見桃戈抬眸望向對麵,便繼續道:“對麵那個穿絳紫色衣服的女人,您看到了麼?”
桃戈看向陳淑媛,與她遠遠相望,目中忽然有了一絲神氣,卻又顯得愈發惶恐不安,氣息愈漸粗重,胸口亦是愈發起伏不定。
玉浮見勢,又道:“您看到她了,她就是陳淑媛,就是她害您被禁足終身,是她害了您腹中的孩子,她不僅要害您的孩子,她還要殺了您,美人,您記起她了麼?”
玉浮愈是說下去,桃戈便愈是恐懼。
待玉浮說罷,她已驚得連連後退,兩手也緊跟著一鬆,手裏頭捧著的手爐隨之落地,陡然發出一陣重重的聲響,在這靜謐到唯聽得司馬德宗細微的腳步聲的大殿之中,便如晴天霹靂一般。
如此聲響,驚得殿中所有人都朝桃戈看來,連司馬曜亦是如此。
桃戈踉踉蹌蹌,玉浮忙扶住她,她便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連忙轉過身拉扯著玉浮的手臂,哭著哀求道:“帶我走,求求你帶我走,求求你帶我離開這裏,有人要殺我,我不想死,求求你快帶我走,”她說著,轉頭看了陳淑媛一眼,而後回首繼續道:“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她要殺我,求求你,快帶我走,我不要呆在這裏,你帶我走,帶我走,好不好……”說至此,她已癱坐在地上,坐在玉浮腳邊。
玉浮見司馬曜望著桃戈時,目中皆是震驚,便借勢惹他憐惜,佯裝作慌裏慌張的模樣,搖頭道:“美人,美人您別這樣,陳淑媛她不會殺您,她不會殺您,美人。”
眾人見桃戈如此,皆是驚詫。
司馬曜果然動了惻隱之心,亦或是他心裏頭本就還有桃戈,當即走下來,走近桃戈。
玉浮見他過來,又故作惶恐,連忙跪地,垂首道:“陛下恕罪,奴婢隻是聽聞今日冊封太子,便想過來看看,合歡殿一時又無人照看蕭美人,奴婢便鬥膽帶她一同過來了,豈知她一見到陳淑媛便鬧起來了,”她說至此,抬起頭,哀求道:“陛下,蕭美人當真不是有意的,她患了癔症,如今心智不全,怕是連三歲小孩都不如,所謂不知者無罪,這都是奴婢的錯,您若要罰,那便罰奴婢一人,此事與美人無關啊陛下!”
司馬曜聽言更是不忍,又見桃戈抱膝坐在地上,連連搖著頭,自言自語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桃戈,”他輕喚,一麵又蹲下身子,桃戈轉頭見他過來,更是驚恐,連忙又挪著身子往後躲,望著司馬曜時滿目皆是驚怕,連連搖頭,道:“你別過來,別過來,不要過來!”
司馬曜卻仍靠近她,喚道:“桃戈,你怎麼了,你看清楚朕是誰,桃戈……”
桃戈仿若未聞,依舊往後退,司馬曜又慢慢朝她靠近,桃戈不知他是何人,情急之下,拔下別在頭上的玉搔頭,這便對準了司馬曜,仍道:“你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你,你走!你走!”
司馬道子望見桃戈手中那支玉搔頭,頓時一陣揪心,那是他送給她的,她還戴著,她可是還記得他……
“桃戈……”司馬曜望見她手裏有利器,原本也有些不安,這時卻也不顧自身安危,上前一把將她抱在懷裏,與她一同坐在地上,緊緊相擁。
桃戈被他突如其來之舉怔住,身子已然僵住,她微微仰著頭,擔在司馬曜肩上。
耳邊傳來司馬曜溫熱的氣息,他低語道:“桃戈,朕不會殺你,你相信朕。”
見桃戈已鎮定下來,司馬曜方才鬆開她,望見她一頭青絲散落下來,便回首欲要取了她手裏的玉搔頭,想著為她挽起青絲,豈知她將玉搔頭緊緊攥在手裏,任他如何拔也拔不動。
她自然要緊緊攥著,那是一個人送給她的,隻是到底是誰送的,她也不記得了。
司馬曜取不了玉搔頭,索性不再取,站起身將她打橫抱起,將她抱在懷中,道:“朕送你回去。”
桃戈望著那支玉搔頭,目光依舊呆滯無神。
可司馬德宗冊封太子的禮還未成,司馬曜就這麼走了,群臣自然是一片唏噓,連著陳淑媛亦是望著司馬曜的背影急喚:“陛下!”
豈知司馬曜頭也不回的走了,彼時司馬德宗亦走到陳淑媛身側,仰起頭拽著她的衣袖,喚道:“母妃……”
玉浮跟著司馬曜出去,邁出太極殿門檻那一刻,忽然回首看了司馬道子一眼,司馬道子本是望著桃戈,而今察覺那個宮娥在看她,頓時有些狐疑。
他總覺得,這個宮娥有些熟悉,可他卻又不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