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司馬曜親自登門,司馬道子委實有些怔忡,算起來,他自九歲受封琅琊王,而後不久便搬離皇宮,獨自到王府居住,這九年來,司馬曜除了當年他與王敏慧成婚之時來過一回,旁的時候,還真沒有來過。
這家丁來此傳話,司馬道子這便趕去了前廳,卻見司馬曜坐在椅子上喝茶,捧著茶盅神情從容淡定,悠哉悠哉。
他遠遠望見,也經不住微微蹙眉,彼時司馬曜放下茶盅,側首見了他,便站起身來望著他,露出一絲淡淡笑意,喚道:“老七!”
司馬道子聞聲走去,站在司馬曜跟前,兄弟二人身形相仿極,年紀也僅是兩歲之差。他一襲蔚藍色長衫,而司馬曜一身玄色廣袖長袍,腰間係著倉玉,通身的貴氣,即便身著便服,眉宇間也蘊含著帝王氣息。
“皇兄大駕,臣弟有失遠迎,委實失禮,”司馬道子上前首先躬身作揖,司馬曜忙將他扶起,道:“咱們兄弟,還顧及這些禮數作甚。”
司馬道子直起身,麵帶淺淺笑意,問道:“皇兄今日過來,所為何事?”
“說來也沒什麼事,”司馬曜越過他,徑直朝外頭走去,像是要在府上隨處走走,司馬道子便也轉身跟上去,同他並肩前行,司馬曜道:“老七今日早晨沒有上朝,也不曾差人到宮裏知會朕,朕以為你這兒出了什麼事,便來看看。”
說起今兒早朝之事,司馬道子原是該去的,誰想收到那封信,又趕去了妙音坊,這一來二去的,早朝的事他便也忘記了,他訕笑一聲,道:“皇兄恕罪,臣弟昨夜喝多了,今個早晨醒來時頭昏腦脹的,還將早朝之事給忘了。”
司馬曜“嘖”一聲,道:“老七言重了,缺一回早朝,朕豈會怪罪你。”
話音落下,司馬道子低眉笑了笑,並不接話,他們二人這是在朝後院走去。如今初春,正逢百花齊放的時候,左右景致也宜人,司馬曜四下裏看了一眼,自然是賞心悅目,“記起上一回過來,似乎還是五年前,那會兒老七與如笙成婚,可是喜慶之極。”
司馬曜方才說罷,碰巧便見王敏慧與劉氏並肩走來,司馬曜便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王敏慧與劉氏二人近前福身,司馬曜又道:“如笙來得正巧,隨朕與老七走走。”
“是。”
照理說,與帝王隨行,劉氏作為一個妾室,必定是上不了台麵的,可她偏偏又與司馬曜遇上了,自然不好退下,何況她又是蜀漢皇族之後,自詡高人一等,她便是自己主動跟上來了。
“聽聞老七府上有一個丫頭喚作桃戈,她殺了崇德嫂嫂的侄女,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崇德嫂嫂是指褚太後褚蒜子,褚太後封號崇德,是司馬曜的從嫂,並非長輩,同輩而已)
聽聞此言,司馬道子心中一驚,劉氏也明顯一愣,唯獨王敏慧唇邊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自福兒死了,這王府上上下下,唯獨劉氏一人整日念叨著福兒的死牽扯到司馬道子與褚太後的關係,也唯獨劉氏常想著要將桃戈交給褚太後處置,如今司馬曜竟是知道了此事,那眾人頭一個懷疑的,自然是劉氏。
譬如司馬道子,聽聞這話,便回過頭來瞧了劉氏一眼,劉氏心裏頭卻是“咯噔”一下,她與司馬道子相視,目中滿是驚詫與委屈,她分明想告訴他,這件事,並不是她透露到宮裏頭的。
可司馬道子隻是望了她那一刹那,他轉眼間又回首,哪裏還有劉氏為自己開脫嫌疑的機會。
“皇兄,”司馬道子不慌不忙解釋道:“福兒的死另有蹊蹺,不單是旁人所見那般簡單,桃戈她……定是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