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沁涼如水,風,輕搖微撫,月,靜謐明媚,人……呃,在吃西瓜。
雖已入秋,但暑氣未消,大口大口地吃著冰鎮西瓜,把瓜籽吐了一地,嬌小的身子側躺在涼席上,一條玉腿毫不淑女地擱翹在竹凳上。唉,吳老爺子第一百零一次地歎了口氣,看著自己那無藥可救的寶貝女兒,大嚼西瓜的粗魯樣子,無力地望了眼天上的明月,哀歎著已逝多年的發妻居然丟了顆這樣燙手的山芋讓他來接,讓他的後半輩子隻有用“晚景淒涼”四個字可以形容。
“爹”一聲清脆的叫喚,把兀自沉浸在傷感之中自怨自艾的吳老爺子給喚醒。看到手抓西瓜的女兒一蹦一跳地向自己跑來,老臉漾出了慈愛的微笑。
“翩翩,跑慢點兒,別摔著了。”看著已蹦到自己麵前的寶貝女兒,不自覺地伸出手將愛女嘴邊的一顆西瓜籽抹去。
“爹,吃西瓜,好甜哦!”一瓣看上去已被啃咬過幾口的西瓜舉到眼前,吳老爺子的眼裏流露出無比的寵溺。
“爹不吃,你也少吃點,當心鬧肚子。”
吳翩翩調皮地眨眨眼,不以為然地說:“不會啦!人家的肚子健康得很呢!”說完還毫不雅觀地拍拍自己的肚皮,吳老爺子似乎都能聽見那裝滿西瓜的小肚子裏晃出的水聲。
“翩翩”一聲嬌嗲打破了這對父女之間的融融親情。
孫美娘,一個很有風韻的寡婦,十年前帶著一個拖油瓶嫁給了吳老爺子,之後又誕下一男一女,盡得吳老爺子的寵愛。不過這孫美娘卻不似一般人眼中對後母的普遍概念,對吳翩翩這前妻之女在外人看來可是好的沒話說。孫美娘對吳翩翩的縱容及予取予求,甚至有些過於委曲求全了,可始終換不到吳翩翩對她的好臉色,讓人不禁覺得這吳大小姐似乎是拿嬌得過分了。
“翩翩,呦,還在吃西瓜呀,當心身子啊!”孫美娘一邊拉著翩翩的小手極盡討好,一邊扶她坐回到涼席上,還好心地拿了把扇子替她扇風。吳老爺子似乎很滿意孫美娘對翩翩的寵愛,心想著這幾年若不是有美娘在他身邊幫他照顧翩翩,料理家事,他那當鋪的生意如何能安心地營生下去。
看著爹爹眼中對孫美娘的依戀,吳翩翩在心中一歎,罷了,隻要她真心待我爹,其他所有的事情我都不與她計較了。剛這樣想著,隻聽孫美娘又細著嗓子,語帶哀怨地說道:“翩翩啊,都是為娘的不好,你都這麼大了還舍不得把你嫁出去,讓你白白在家多呆了這幾年,耗去了你的青春,說來都是我們做長輩的太自私了。自私得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相信若是旁人聽到這一番話,定會以為這是愛女心切的慈母所說的肺腑之言,可是吳翩翩知道,這都是孫美娘設計陷害她的前奏,每當她裝出一副慈眉善目的良母狀,翩翩就知道她一定又想到了什麼計策將她掃地出門。
果然不出所料,見吳老爺子聽得一臉感動,孫美娘又刻意加了幾分嬌嗲:“老爺,前幾天,王員外的公子又托人上門來說媒啦,您看……”
未等他說完,吳老爺子眼睛發亮地說道:“王員外的公子?你說真的?”
“那還有假?”孫美娘媚眼斜睨了他一下說,“那王公子與上次來提親的縣令公子可不一樣,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秀才,知書達理,可不像那縣令公子一看到咱們翩翩就露出一臉色相。”頓了頓又道:“況且,王員外家底又殷實,翩翩如果嫁過去可是十足的少奶奶呢!”
“是啊,是啊!”吳老爺子聽了一個勁兒地點頭,“我也聽說那王公子俊秀斯文,滿腹詩書,可謂一表人才呀,如果翩翩能嫁給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吳老爺子急急抓住翩翩的手說:“乖女兒,這回你可得乖乖聽話,別再作出一些有辱斯文之舉把人家公子給嚇跑啦!”
翩翩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想起前年上他們家提親的沈公子和張公子,在見到翩翩故意在他們麵前擺出的潑婦罵街狀辱罵下人,並當著所有人的麵掏耳屎,挖鼻孔,外加扣腳趾之後,臉色均被嚇成了鐵青色,並外加連滾帶爬地逃出吳家,並且放話,吳家的大小姐根本就是母夜叉投胎轉世。嚇得那些原本衝著吳家豐厚嫁妝的公子哥兒都不敢上門提親了,也讓自己的耳根子終於清靜了兩年,想想也挺有成就感的,嗬嗬!
看到寶貝女兒神遊太虛,還兀自傻笑了一聲,吳老爺子隻差沒當場掉出幾滴老淚來,雖然自己也極舍不得將女兒嫁掉,但再怎樣不舍,女兒終究是要嫁人的,一味地這麼拖下去,恐怕街坊四鄰都要說閑話了,不行,這次說什麼都要把翩翩嫁出去,決不能再由著她的性子胡來了。
“美娘,這事兒就有你做主了,你就替我去張羅著辦吧,王員外的公子肯取翩翩也算是翩翩的福氣啊!”下定了決心,吳老爺子也沒再問過翩翩的意見,便囑咐孫美娘去操辦喜事了。
等吳翩翩回過神,才發現了孫美娘奸計得逞的勝利目光,警覺自己的大意之後才意識到爹爹心意已決,不容更改。再回過頭去看孫美娘,那得意的神色仿佛在說:“看到了吧,最後你還不是要被我踢出家門,跟我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