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沒有風總讓人煩躁,加上田頭有點營養不良扭曲的楊樹上吱吱嘎嘎的蟬鳴,更是攪得心頭不安,小路邊的野草懨懨地垂著頭,像死了老娘的孝子。田裏的玉米綠色的葉子也卷曲著,看得人喉嚨都發幹。汗水不斷湧出,短袖衫粘在身上,感覺馬上就要斷氣似的。
馬明揚把短袖衫脫下來掛在肩頭,取下黑框大眼鏡擦了擦,又架在鼻梁上,仰臉向著藍天吸了一口氣,覺得爽快一點點,這熱死人的鬼天氣,要不是明天就離開這個地方,絕對不會出來溜達。
早晨喝了幾碗稀飯,出了很多汗還是想方便,靠近玉米田邊,解開褲子,剛尿完,眼角一瞄,微微震了一下,玉米行距很寬,一眼望過去,有個人正在鋤草,背對這邊,高高的玉米杆遮擋下,田裏沒有風,更加悶熱。
那人揮汗如雨,五名村的人本分勤勞,如此辛苦不奇怪,讓馬明揚瞪大眼的是那個人上身衣服也脫了,是個女人。
馬明揚以為眼花,取下眼鏡用力擦了擦,再次架上,不錯,是個腰很細的女人。
馬明揚的嗓子一下子變得像村頭幹枯的那條小河,毒辣的太陽似乎跑進了喉嚨,三十歲,那個年代可是標準的處男光棍,他是文革後期下鄉的,一呆就是好多年,好不容易才等到回城的機會,明天就要走了,竟然還有這樣的豔遇。
風吹日曬,鄉間女人臉部皮膚稍黑,但身上不一定,保守地裹著,露出來令人眼前一亮。
女人似乎感覺到馬明揚火辣的目光,猛然轉身,發出一聲驚叫,扔掉鋤頭,雙手緊緊抱在胸前,一臉驚恐。、
男人有點遊手好閑,荒了田地,不然她也不會大熱天進地幹活。
“馬老師。”李翠花見是平時很文雅的馬明揚,微微放鬆一點,轉身尋找脫下的上衣。
“翠花,你真美,像維納斯一樣。”鋪天蓋地的玉米,一人多高,悶熱煩躁,加上女人,馬明揚哪能控製住,撲過去從後麵抱住李翠花。
李翠花不知道什麼叫維納斯,隻知道男人要做什麼事,身後傳來的信息讓她一陣慌亂,手抱著胸口蹲在地上,嘴裏不停叫著:“不行,馬老師,快放開。”
片刻,玉米杆激烈晃動著,持續了很久很久,良久,天地間再次靜了下來。
田頭樹上的禪叫得更加起勁,李翠花光著身子爬起來,顧不上後背上汗水混合泥土,慌慌張張穿上衣服,腳步踉蹌逃出了玉米田。
馬明揚坐在田裏吸了一會煙,有點後怕,抓起李翠花扔下的鋤頭,離開玉米田向村子走去。遠遠看見李翠花在門口井裏打水,見到馬明揚扭頭進了屋。
李翠花在灶後燒火,男人黃大洋蹲在板凳上,手裏在擺弄百花牌收音機,看見馬明揚過來,咧開嘴笑著:“請坐,請坐,你留給我的收音機不錯,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在我家喝兩杯。”
“我還有點事,到村支部去一趟。”馬明揚瞄了一眼低著頭的李翠花。
“你見外了不是,都天中了,怎麼能走。”黃大洋拉著馬明揚坐下,向李翠花吼道:“買點酒來,沒看到馬老師嗎。”
“不用,不用,翠花也夠累的。”馬明揚一語雙關,想起玉米田裏的一幕,身體又有了反應,李翠花瞥了他一眼,臉色紅了紅,大步走了出去。
那個夏天五名村沒什麼大事,除了一場幹旱,就是一個叫馬明揚的教師離開了,一向摳門的黃大洋請他吃了一頓飯。後來聽說馬明揚去了什麼市,從小秘書到處長局長,再然後就是然後的事了,按下不表。
還有一件小震動是黃大洋那個插在牛糞上的鮮花女人在生了兩個女孩好幾年之後忽然懷孕,樂得黃大洋合不攏嘴,大呼自己玩命幹終於有了收獲。
第二年。李翠花生了個大胖小子,黃大洋專門請村頭算命的瞎子算了一回,瞎子說大富大貴,祖墳冒青煙。
黃大洋樂得屁顛屁顛,又特意讓村裏學問最高的馬會計起名,起了七八個,李翠花一個也沒用,把孩子叫做黃玉米,理由是鄉下人對玉米親切,賤名,好養活。
鄉村的歲月簡單平靜,枝頭的樹葉黃了又綠,綠了又黃,黃玉米也在一天天成長著,轉眼間已經是十五歲,大姐黃玉婷和二姐黃玉芳隻上了幾年學,父親黃大洋把光宗耀祖的希望寄托在黃玉米身上,可惜,黃玉米十三歲的那年黃大洋在開山的時候遇到了意外,變成半身不遂的廢人,由於在外地,打官司人家嘴大,不了了之。
看病吃藥,家裏僅有的一點積蓄轉眼花光,黃玉米輝煌的上學之路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