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十幾歲時意氣風發的自己嗎?天可補海可填,雙手能改變世界的自信。

後來你找到了一個工作,穿著職業裝,三點一線,為了一份薄薪搖搖晃晃的奔波在路上,工作之餘,尋找配偶,互相挑剔。

偶然一天你路過中學看見一群十七八歲的高中生放學,映襯著門口肥胖油膩的門衛大叔,你會回想起自己,十七八歲的高中生也會長成為了養家糊口的油膩大叔。

生命是一個緩慢受捶的過程。

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後變的像挨了捶的牛一樣。

文三代沒有過多的對命運表現出抗擊而掙紮,她挨捶挨習慣的,年生長日頭久捶頭重,雖然無心反抗,但是人的本能驅使著她去找尋溫暖,人是群居動物。

還有一處,還有一處能給她一個溫暖的棲身之所,爺爺和三叔共同的家,文三代一旦想起那裏,無法繼續在暗夜獨處,立即奔去。像往常一樣,他們全家整齊且笑容滿麵的歡迎她來家吃飯,他們把她當個人一樣來尊重。

文老幺的廚藝在潮濕小鎮屈指可數,雖做不了大席,做點小菜常常別具匠心。潮濕小鎮山高地寒,唯有一個高山羊肉最好吃,防寒實用卻腥騷的緊,再多點炒雞鴨臘肉農家素菜,就是普通人家的家常年夜飯。文老幺會做一點江南菜,一桌子小魚小蝦小蟹,一道獅子頭蒸的不老不嫩,一口咬下,醬湯汁瞬間襲滿唇齒,一下愈合了文三代的胃,整個人又活過來大半。

“姐,哥哥呢?你們怎麼沒一起來?”文大妹問文三代。

“我孩子掉了,他不怎麼高興,我也不想看到他臉,就自己來了。”文三代說完兀自吃著菜,倘若是一般人家的親戚就會排成一串兒東問西問,怎麼掉了啊?怎麼不高興啊?文家人天性冷漠,你不講他們就不會追著刨根問底,也許是怕提及了別人的傷心事,大過年的惹不高興。

這種氛圍跟文一代不無關係,文三代活到二十五歲跟爺爺在一個小鎮上住著,交流過的話沒超過一百句,二房的人早已被文一代剔除了他的近身處。

如果文一代先於妻子死去,他這一生完美到無懈可擊,可惜妻子先走了,文一代自身連一把麵都不會煮,無所事事的退休老頭喪失了精心照料他的妻子,老來不得不改換種生活方式。從新開始做人不習慣,討了許多次老婆才消停下來,並不是他想消停,隻是太老了,折騰不動了。

文一代的房間貼了張字帖,他自己寫的,筆力遒勁,筆畫剛直不阿活像一把把劍,寫了也沒有裝裱,直接貼到牆上,文三代十幾歲時曾抄去請教過學校老師,老師告訴她這是詩經鄘中收錄的一首詩,寫在先秦時,不知道作者,詩名叫“相鼠”,詩文如下: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