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手裏但凡有一點兒錢就上牌桌,爭來還不是輸了沒我和我媽的份,不爭也好,得三叔個人情。”文三代話隻說了一半,心想:“三叔雖然把財產都占了,但是我一點兒不恨他,因為他當麵從來很尊重我,就是這份尊重對我而言是無價之寶,不像黃家那些人個個當我是條狗般摔來打去,就算把爺爺的錢全獨吞了我也要念三叔的好。”卻不能與禿子道也,她曾試圖打開禁閉的心扉給禿子聊起自己一直以來受黃家人欺淩的隱秘,因為羞恥感作祟並尊崇於家醜不可外揚的訓導一直無法與人傾訴,隻有黃二知道一切,卻因為傷女兒的人是她的親姐弟,並不出言安慰,假裝沒有這回事含糊其辭的和稀泥,對於文三代受過的苦楚一點治愈效果都沒有,如今文三代有了準備過一輩子的丈夫,她想對他傾訴一場心底的陰影,企圖得到一點情感上的慰籍,得到的反應卻很失敗,跟黃二的反應差不多,禿子比麻繩還粗鄙的心完全聽不懂,評價道:“不就是你舅舅打你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舅舅打過你嗎?”文三代反問。

“沒有,你家人脾氣不好嘛,可以理解。”禿子當時不以為然,文三代便沒再提,原本想靠近禿子的心慢慢又疏遠了,這世上原本就沒有什麼感同身受,你去安慰一個腳被車禍撞斷截肢的病人,跟你自己躺在病床上適應剛剛沒腿了,你同情別人和你自己捱苦受難,天壤之別,感同身受這個詞就是個騙人的詞,文三代當時意識到就算生了共同的孩子禿子也感受不到她的感受這一點時,忽然六月寒覺冷把身上的棉被裹的緊了些。

到了爺爺家,文三代發現爺爺的老婆還是上次那一個,居然維持了兩年沒分手真是難得,上去打過招呼和三叔聊了幾句,爺爺很高興她來看他,三叔也至始至終笑眯眯的待她,文家的長房長子不爭財產自然有不爭財產的待遇,文三代很滿足這種待遇,許久未見又去和堂妹們聊天,文大妹在市裏的師範讀大專,想考個教師證來當老師,學習不好又覺得自己考不上焦慮的很,還算好的,文小妹高中沒讀完輟學在家天天打遊戲,除了打遊戲一概不管一概不知,看起來很完蛋,因為文三代自己不怎麼樣有出息,又曾深受黃四多年多管閑事刁難她的痛苦,尋摸出一個道理,即便是親姐妹,人家想怎樣過是人家的權利,你看不慣想改變她按照你的意願去過,那是你自私,你說:“我當姐姐的是為她好啊!她那麼天天打遊戲可怎麼是好?”可人家並不想你來為她好,她打她的遊戲又沒要你為她的人生負責,關你什麼事,怕是真開口要你為她人生負責,你並沒有那個能力嫌麻煩躲的遠遠的,幫也隻有嘴上兩句不值錢的話,所以還是不必多嘴的好,要焦慮也是三叔當爹的焦慮,三叔愛女之心如山高似海深,當爹又當媽把女兒拉扯大,隻要女兒健健康康開心就好,工作不工作有出息沒出息有成就沒成就完全不在意,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