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郎中令的意思便是皇帝的意思”這種常識,蔣全連腦子都不用過,便足能捋出個結果——這明擺著的聖意還用問麼?
他剛見了陳墨陽接了旨的翌日,二話不說便親自領著潁川軍總兵力的一半,和陳墨陽一路披星戴月塵土飛揚的趕到了堰城,全不帶猶豫的便將他手裏的那半塊虎符雙手奉上。
這個反應和動作,看在孟驚羽眼裏,著實是舒服得要讓他讚一聲會辦事。
如此一來,京畿大營是一萬五千人的兵力——隻是其中大約有一半多人是各大小世家送進去混資曆的少爺兵,平常行事作風拽得很,但到了關鍵時刻卻不怎麼頂用——所以這一萬五的兵力,保守來看也就有大約七千左右的可以算作是仔細篩選過的精兵強將。
而牢牢掌握在孟驚羽和陳墨陽手上的禁軍是八千,論素質論功夫,個個都是實打實一頂一的好手,毋庸置疑。
而此時,再加上潁川郡郡守蔣全積極主動帶過來的這四萬兵馬,暫不提這些人好不好用、用不用得上,就這個兵力數字,圍城逼宮都有足夠的分量讓人心裏掂量掂量的了。
可是隻是剿個山匪……用得著這麼多兵力麼?
朝堂上無人心中是全無此問的,但同樣,也無人是全無心眼敢將這問題問出來的。
五月中旬,在陳墨陽的統領和蔣全的協助下,潁川鎮國軍剛在堰城外踩好點駐紮下來等著剿匪時,剛巧就趕上了鄰著李長厚轄下東海轄區的九江郡郡守付顯彬快馬加鞭遞上來的密折抵了京,並且隨即呈到了皇帝的桌案上。那折子上書大約半個多月前,東海守軍異動,有一部分途經九江郡往西北去了,一路行蹤鬼祟,目標不明,於是特來上稟,以確認是否是陛下授意的。
行蹤鬼祟,目標不明……行蹤鬼祟且不說,但是目標再不明,那也是東海守軍途經九江郡往西北去了啊——問題是九江郡的西北是哪兒?
那是楚京堰城所在的方向啊!
當孟驚羽讓鄭陽將這密折在大殿上這麼一念時,眾臣便知道了:李大將軍這是攤上事了,而且這事情很好查實,一旦查實就沒得商量,是個結結實實的大事,絕對善了不了——別說他現在是上一朝的國丈爺,便是這一朝的國丈爺也絕不好使!
春秋筆下一代一代的皇帝各有特色,有來風花雪月的,有來開疆拓土的,有來攪風弄雨的,也有來勵精圖治的,五花八門的,各樣的角兒都不缺,不過甭管他們這皇帝做得怎麼樣,但“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的道理是不變的,他們也是都懂的。
故此,隻要是皇帝便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沒有任何一個皇帝能夠容忍威脅自己統治的因素存在,尤其是對待那些意圖不軌想要幹掉自己並且付諸行動的人,這個時候的龍爪子可是絕對不會軟的。
於是,早朝朝會上平常一個比一個健談的大臣全都封口成了沒嘴葫蘆,腰板挺得恨不得當標尺,腦袋低得恨不得鑽地縫,唯恐自己哪個舉動不對觸怒陛下,或是陛下一個心氣不順叫到自己。
這種時候無論是誰倒黴,都絕對沒人敢幫——頭頂上那人再年輕,再不經事,那也都是皇帝,更何況眼下京外五六萬大軍正瞪著眼睛站著崗呢,弄不好一句話說出來,喝盞茶的功夫便能讓自己身首異處五六個來回了。
至此,那些洶湧的暗潮才算是正式浮到了水麵上——李家這是樹大招風閃了腰啊,陛下手上這把刀怕是離落下不遠了。
然而,這些大臣正掰著手指頭算著陛下手起刀落的日子的時候,這些流血的事情卻是始終一件都沒發生,他們這位皇帝該吃吃該笑笑,沒因為這件事吵也沒因為這件事鬧。
這件事就好像一陣風似的在朝堂上蜻蜓點水的刮一下就沒影了,就連仍然留在楚京那個惹了事被人告發了的正主都是沒被抓也沒下獄,甚至連陛下對他有什麼責問不滿的話都沒流傳出來過。
又過了沒幾天,正當朝堂內外都以為陛下就打算這麼雷聲大雨點小的將這件事情默默私了時,宮中敲響了八九七十二聲鍾鳴,京華縞素,舉國大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