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即便是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的煎熬與折磨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直到後來,自己跟師父學了醫才知道:男子屬陽,女子屬陰,男子服下霜絕蝕骨散會直接毒發,毒性剛猛;而女子服下卻有益於增長功力,隻不過毒性會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發作一次,一次猛烈過一次,一次頻繁過一次。
如此反複,直到死亡。
知道了以後,我一個人在外麵坐了很久,若不是子恪尋我,怕是要坐到地老天荒去的。
我想我不是譴責母妃隻為哥哥逼毒,哥哥待我那般好,若是我,大概也會選擇讓哥哥活下去。
可是我無法遏製住那種從發尖凍到腳底的感覺。
那種感覺隻是冷,透骨的冷,心寒。
奇怪的是,門中不見了那兩位我曾在宮裏見過的宮婢。
所以後來自己便隻能向餘下的三位長老打聽過最終哥哥去了哪裏。隻是他們隻告訴我,我不曾有過哥哥,隻有一個死去的妹妹。
我是李昭,周國的大皇子,而不是那個已經中毒身亡的三公主,李清慕。
而我的母妃,因殺害盈妃,褫奪封號,一丈白綾被賜死於寢宮。
同時,宮內宣布,其下一子一女得急病身亡。
盈妃被追封為皇後。
這樁轟動一時的周宮大案以四個人的死亡結尾,就此落下帷幕。
離宮兩年後,自己依照母妃生前的吩咐回宮,卻不料父皇召見我後,神色陰戾,眼中一簇一簇燃燒著的火苗仿佛永遠不會熄滅。
金碧輝煌的大殿裏明明溫暖如春,可我卻仿佛能感受到自己周身的凜冽寒風。
我依皇子禮數叩拜,口中恭敬道:“叩見父皇。”
他走近我,眸色猩紅,神色幾近癲狂:“父皇?你沒資格這麼叫!你以為朕不知道你是你娘和那個孟傳楓生出來的賤種?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們二人都中了毒她卻獨獨解了你身上的?昭兒是她的兒子,可清慕才是朕和她的親生女兒!她卻全然不顧……全然不顧!一心一意隻救你這個孽種!她從小就對清慕輕慢,對你這寶貝兒子倒是親近的很。朕原本下過手了也便不追究了,餘下的頂多隻是不滿。這次本是存了試探之心,又加之盈兒……可誰料……誰料!!”
父皇笑了起來,目光沉沉,帶著讓我畏懼的神色:“你既然回來,就不要走了。未來的周國之主隻會是昀兒,至於你?”
父皇冷哼一聲,冷冷看向我:“朕會給你出將入相的機會,讓你輔佐朕的昀兒治出一個盛世江山!但你李昭永不是我大周皇子,更別想做回你的楚國皇子!朕要讓你那絕情的娘在天上親眼看著你親手滅了東楚,親手殺死所有的孟氏皇族,親手一統天下再送與我兒!”
他頓了頓,陰惻惻的笑了起來:“汝陽候林府似乎還沒有孩子,你就去那裏待著吧。至於名字……朕要你世世代代皆為我大周臣下,從此以後,你就叫——林世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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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這個時候都好像定了時一般,那些遙遠的往事如同夢魘一樣緊緊的纏繞上來,如同自己這可悲可笑卻又掙脫不開的命運。
林世卿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他總是忍不住想,如果那個時候他就說明了自己的身份,那麼這麼多年來是不是就會少受一些苦?
可他轉念間卻又想到,如果他說出來,他是否又會如同母妃那樣,即便驚才絕豔,即便風華絕代,可最終仍是淪為一個籌碼一個工具,輾轉於不同的男子,卻終究無人關懷自己喜悲?
還有,如果那時真的是哥哥回去了,那麼那些惡毒無情的話,那些殘忍陰暗的事,便都要讓哥哥來承受了吧……
她怎麼舍得?
那樣淡雅純淨的少年,那樣珍惜她愛護她的哥哥,即便隻是為了這份美好,她也甘願隻身一人在這無盡的深淵中翻滾掙紮。
更何況她現在是周國爭奪天下、逐鹿中原的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隻要她想,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她現在完全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甚至於這世間許多人的命運。
隻是這代價……
她感受著身邊的孤清和冷意。
在她對於一切渴望的構想中,她隻想要一個父親,一個母親,一個哥哥,一家四口和樂融融,哪怕蓬門蓽戶,哪怕饑寒交迫。
可終究,那已是一個遙遠的,她永不會獲得的,一個關於她的所有奢望和幸福的——
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