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卿見她應了聲,想了想後,又道:“你應知道,我還有一重汝陽少侯爺的身份。隻是我父親和幾位叔伯兄長已經亡故,現下的家主也就是我的爺爺,因為身體的緣故還在汝陽郡養老,這次婚禮並沒有來京。所以我這裏沒什麼長輩要拜,在這府中除了我以外就是你最大。再有就是,依禮而言今日你我應入宮謝恩,隻是我已經求得皇上恩準,也不必再去了。所以你今日便在府中好好休息罷,近些時候的其餘諸事我也已然安排好了,未來也不會輕易打擾你。”
蕭瑤聞言,隻覺得這幾句話裏讓她吃驚的地方太多,稍微緩了一下才撿了個最好奇的開口問道:“我的確知道你還有一重汝陽少侯爺的身份,之前皇弟告知過我。隻是你父兄叔伯怎麼會都……若是不便說也沒關係,畢竟是你家族內務……我隻是見你如今身居左相高位,實在不太明白這樣的侯府一門上下怎會如此……”
林世卿接口道:“如此門衰祚薄?”
蕭瑤看不出林世卿究竟是傷心還是不傷心,也猜不透自己是問對了還是不該提,聽了他的話頓時有些忐忑,隻能輕輕“嗯”了一聲作為答複。
林世卿見了她的樣子,心下了然,想了想後,出言安慰道:“你問了便問了,都是許多年前的舊事,沒什麼關係,你也不必緊張。汝陽侯府一門上下幾代忠烈。我的族人大都是二十幾年前伐楚的時候埋骨疆埸。說起來,也沒什麼可惜的。”
梁國民風開放,相對於周楚齊三國,對於女子的要求要更鬆些。蕭瑤平常最喜歡聽人講些忠勇世家或是江湖豪俠的故事,一聽林世卿這麼說,更是起了興趣。見他不像是介意她提起往事的樣子,便索性繼續問了下去。
“你們家族中原來的人多麼?怎麼會全都死在戰場上了?”
“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林世卿道,“離我出生都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那時候的汝陽侯府還是周國數得上的龐大家族。當代家主汝陽侯爺林豐毅,也就是我的爺爺,更是深得先帝重用。隻是你該明白外姓封王最忌諱什麼……那個時候汝陽侯府林氏一族幾乎把持了整個朝中八成的軍隊。”
林世卿倒了一杯茶,雙手端起灑在地上,臉上露出追憶的神色。
“這些軍隊雖不是親軍,更非私軍,但族中眾人在軍中威望頗高,明明白白的嫡係林家軍雖然沒有多少,甚至連總數的一成都沒占到,可是但凡是個軍人都以能入林家軍為榮。因為隻要能沾上林家軍的名字便是周國最為精銳的代表,也是能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存在。汝陽侯府一門多出大將才俊,那段時間裏,周國北、東、南三麵守關的將領都姓林,汝陽侯府在朝中的聲望更是如日中天,一時無兩。”
蕭瑤見林世卿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不由得有些疑惑,出聲問道:“接下來呢?侯爵位置雖高,但外姓敕封王侯的話,應該還可以晉封為王的啊?”
林世卿垂下眼,笑意漸漸淡了下去:“你剛來這裏還不熟悉。周國外姓封王的兩家,一家姓林,一家姓秦。林氏汝陽侯府,雖為侯爵但卻是有實在封地的侯爵。秦氏英王府,雖為王爵但是沒有封地,隻在京城為官,算是周國皇室養的再忠心不過的一條……一門文臣,主要幫助皇家做些販賣鹽鐵米糧的活。如今的九卿之中,主管國庫錢財開支的少府大夫和主管田租口賦、鹽鐵漕運的大司農卿仍是秦姓。”
周國一向崇文輕武,可梁國卻正相反,蕭瑤也不是小孩,聽了話腦中稍微一轉就已然明了,立時有些憤憤不平,拍了一下桌子,氣道:“哪有這樣的道理?!你們林家人在前線拚殺,腦袋別在腰上給你們皇帝保家衛國開疆拓土的,這些姓秦的倒是在後麵坐享其成還貪得無厭!”
林世卿一聽此語,笑了一聲道:“在紹州城敢這麼說話的,估計除了你也再沒有其他人了——不過這話我聽著倒是順耳。”
蕭瑤聞言一愣,不由覺得這個原本溫和有禮得有些疏離的相爺顯得親近了些,就著他的話接道:“在你們紹州城敢這麼說話的,除了我還有你啊!”
林世卿笑著搖了搖頭:“這些話你在府中跟我說說也就罷了,再不要跟旁人提起才好。”
蕭瑤點頭道:“這個我懂,會注意的。”
猶豫了一下,蕭瑤還是沒有忍住,輕聲問道:“你剛剛說,你的家人都是戰死沙場的……可是,他們真的隻是戰死沙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