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夜隻是微微一頓,然後也就咬咬牙跟著她往裏麵走去。
一進去,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床邊那些哭的悲戚的妾室,也不是床上瘦的形同枯槁老人,而是站在一旁飄渺如仙一頭銀發的俊美男子。
小白兔簡水穀?
看著那個站在人群有著鶴立雞群之感的男子,宛夜下意識的咽了咽唾沫,有些意外為何幾年前有過數麵之緣的他會在此處。
“老爺,醒醒,你看,欣兒回來了。”陳鳳音來到床前,輕輕在床上似乎已經沒氣了的老男人身邊說著。還順便招手讓宛夜過去。
不一會,景清相緩緩睜開了眼睛,然後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幾年不見的熟悉麵容:“欣兒?”
聲音無力而幹澀。
陳鳳音對旁邊的人擺擺手示意他們都退下,然後再戀戀不舍的看著床邊的兩人,輕輕合上了門,隻留那對從未單獨相處過的父女在屋內交流感情。
“欣兒。你終於回來了?”如同枯木般的手從被子下伸出,抬高似乎想要拉住宛夜。宛夜下意識的一個閃躲,在看到對方眼中的失落時才悶悶道:“我是宛夜,不是你的女兒宛欣。”
“欣兒,你知道嗎?爹好想你啊。”但景清相卻像是什麼都沒聽到般依舊睜著空洞的眼神喃喃:“欣兒,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啊,如果不是因為爹沒有保護好你,你也不會……”
宛夜沒有說話,隻是僵著身子聽眼前這個生她卻未養她的人把自己當成他另外一個女兒的替身,不斷道歉著。
嘴角慢慢扯出的笑容越來越冷,帶著絕望,又像是在聽到世間最無奈的笑話時流露出來的笑顏,隻是笑中帶著淚。
“欣兒,還記得爹在你十歲生日的時候給你送的手鐲嗎?記得要好好留著,以後要是遇到了真心對你的話,就把它送給他。”景清相慢慢說著,一字一句很清楚,甚至於都沒有任何停頓。
看著對方臉上的暗青,宛夜知道,這是所謂的回光返照。
手鐲?
找到對方口中的關鍵詞,宛夜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微微眯上眼睛。在她沒有看到的地方,老人慢慢流下了一滴淚,然後,慢慢閉上了眼睛。
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宛夜詫異低頭看到的隻是老人閉目沉睡的模樣。
一時間,各種思緒紛湧而來。
這個生她卻未養她,這個在最後一刻都沒叫過自己名字的人,已經死了嗎?宛夜仰頭,不知為何,心中的酸澀讓眼角滑落晶瑩。
拉開門走出去,看著外麵那群翹首以待的人,宛夜斂起臉上有些外露的情緒,啞著聲音道:“過世了。”
一時間,各種不可置信的目光如潮般湧來。首先反應過來的,是跟景清相過了一輩子的陳鳳音。
“老爺!”一聲哭喊的尖叫拉開序幕後,院子裏頓時變成哭天喊地的靈堂。
宛夜邁步從人群中走出,看著那些人臉上真真假假的淚水,心情鬱結著。但是沒想到剛從院子裏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坐在庭中石凳上休憩的銀發男子。
就算是過了這麼多年,那個人的氣質還是沒有一絲改變。如水般純淨的氣息,不染汙濁纖塵的飄逸,還有給人的那種舒適放鬆的感覺。
行隨意動,等宛夜反應過來時,她已經移步來到了銀發男子的身邊。
其實簡水穀並不是在休憩,他是在思考,在反思。因為從他行醫那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遇到像景清相身上那般棘手的病症。唯一能確定的,似乎是因為一種毒。四年前,他曾經一度以為景清相身上的毒素已經全部清清,但事實上也差不多。但是沒想到四年後,隻不過一個小小的傷口,就讓他蟄伏在表象之下的危險全部暴露出來了。
從小跟師傅在穀裏學習醫術,一直到四年前才第一次出穀,而且就那麼巧的遇到了景家出事。那日待景清相的病穩定之後,他就離開了景家重新回到自己生長的山穀。但是前段時間卻又被景家的人找來。
正是這件事,讓他開始反思,自己學醫到了是為了什麼?景清相算是自己的第一個病患,自己卻是無能為力的看著他慢慢走向死亡,這樣自己空有一身醫術又能如何?
“你在想什麼?”走近才看到小白兔臉上是一片懊惱的神情,好奇之下宛夜冒昧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