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雲琅被她說的笑起來,低頭舀了一大勺熱騰騰蓮子羹。
“當心燙著!”樂楹公主拍了他一下,搶過碗盞小心吹著,“我替你吹吹,等涼一會兒再喝,喝完多睡一會就是,先躺著罷。”
“哎……,我又不是小孩子。”雲琅尷尬笑著,拿碗幾次都被樂楹公主躲開,隻好安靜躺在軟枕上,眼中泛起一絲難見的溫柔之色。
恰如雲琅所說,傅廣楨的確與齊王有所來往。不過就事而論,傅廣楨也不過是跟風起勢,順著杜守謙附和了幾道折子,在朝上替齊王美言了幾句。當然,私底下是受了不少財物,不過說起串謀密議謀反等事,那卻是半分也沒有的。一則,傅廣楨在朝中為官多年,為人很是老道,不會輕易的去亂冒風險。二則,傅素心嫁給大將軍鳳翼,又禦封為玉邯夫人,傅家自然跟著沾光,傅廣楨犯不著去巴結齊王。
當初皇帝議立太子,主要是由杜守謙提出來的,傅廣楨因為收了齊王的銀子,少不了要幫襯說幾句話。什麼禮賢下士、聰慧好學,都是官麵上說爛了的話,不管齊王成不成,將來都可以渾水摸魚一下。直到後來九皇子被冊為太子,齊王起兵逼宮,傅廣楨才開始後悔莫及,恨自己不敢一時貪財惹上麻煩。
如今國內大局已定,京城內開始悄悄清查朝中官員。到這個時候,傅廣楨突然想起自己的女兒來。傅素心除了有軍功卓著的丈夫,還跟樂楹公主頗為熟識,而樂楹駙馬的姐姐,正是如今掌控朝政的皇貴妃娘娘。雖說從前對女兒太過冷淡,但自她嫁給鳳翼以後,麵上情分還算不錯,故而連著登臨鳳府走了幾回。
傅素心言語上甚是冷淡,似乎不願意被牽扯進去,不過好在鳳翼言語爽快,說是一定為嶽父大人周旋妥當。傅廣楨稍覺放心,回到府中仍是焦慮不已。近些日子都是寢食難安,生怕哪日一覺醒來,便見黑壓壓的羽林衛衝進府內,一把枷鎖就將自己帶走。而傅夫人整天絮絮叨叨、唉聲歎氣,像是天就快要塌下來似的,惹得傅廣楨更是心煩,一氣之下索性搬到書房獨住。
傅廣楨性喜花草樹木,書房前院便種著兩棵高大的二喬玉蘭。夜風悠悠襲來,搖動著滿樹微綻的潔白花苞,靠近花托的地方,還透著淺淡的香甜粉紫色,散出一縷縷幽香沁心的芳香氣味。今夜風清月朗、星子透亮,很是適合在樹下觀花賞月,可傅廣楨正在煩惱上頭,自然沒心情虛附風雅。
“誰?”夜風裏有輕微響聲,聽起來絕不是花枝摩擦的聲音,傅廣楨疑心大起,趕忙探出窗口望了望,卻是什麼人也沒有。縱使朝廷要抓自己問罪,也不會半夜三更來帶人,不由搖頭自嘲,未免也太過疑神疑鬼了。
“傅大人,在找什麼?”
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傅廣楨回頭往門口看去,頓時大驚失色,指著那女子結結巴巴道:“紅、紅藥……,你是怎麼來的?”情不自禁往後退了退,抓了一架椅子擋在身前,方才覺得稍微好些,仍提防著那女子會走近過來。
“果然……,是你。”那女子低聲歎息,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清透似水的月光下,少女的打扮顯得格外特異。並不像中原女子那樣,雲鬢間穿插各色珠翠,而是頂發往中間堆起,僅以一根青藍的琉璃長簪貫穿發髻。額頭上橫著一抹水晶細珠,當中一顆豌豆大的雪白明珠垂在眉心,餘下青絲則散落及腰,柔軟貼在玉牙白的素紋蠶絲長衫上。門口有陣陣清風掠過,吹得少女身上的素衫輕盈舞動,臉上一絲表情也無,仿佛隻是一縷無聲無息的鬼魂。
傅廣楨猛然打了一個激靈,仔細的看了看麵前少女,腳下的影子清清楚楚,絕對不會是什麼無影之鬼。靜了靜心,猛然醒悟驚道:“不……,你不可能是紅藥。縱使紅藥還能活到現在,也不會這麼年輕!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少女笑得異常淒涼,“我是誰……,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娘親給我起了個名字,叫做迦羅。想來傅大人身居高位,從來都沒聽過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