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鹹熙宮又得鬧上半日了。”慕毓芫輕聲一哂,“皇上去熹妃那邊,多半是因為陳廷俊辦事得力,好歹是大公主駙馬,也該讓嶽母跟著沾一點光兒。隻是寶妃也未免太過喬致,能有多大的病,還趕著去鹹熙宮請示皇上?當日籌集銀子那會,熹妃口無遮攔得罪過寶妃,昨日病得這麼巧,多半就是為著這個緣故罷。”
雙痕點了點頭,又道:“說起寶妃,最近倒是很少見呢。”
慕毓芫轉著手上渤海玉戒指,淡淡一笑,“她最近也學乖了,像是從後宮裏消失一般,除了定例眾妃請安之日,平日裏連個影子都見不到。”
雙痕不屑道:“這樣也好,省得淨惹事讓娘娘心煩。”
“娘娘……”吳連貴神色匆匆跑過來,招手讓雙痕在台階上守候,請慕毓芫往院子深處走了兩步,低聲稟道:“江南的消息已經傳回來,說是晚了一步。”
“晚了?什麼意思?”
“蘇家那邊一接到消息,就立即安排人手。據去的人回來說,他們快馬飛奔趕到海陵王住所,可是就在半個時辰前,海陵王已被朝廷欽差押解回京。”
慕毓芫大吃一驚,“回京?!”
吳連貴趕忙點點頭,又道:“朝廷欽差奉了皇上旨意,宣讀海陵王勾結逆黨、挑唆民亂等罪狀,算時間眼下也快到了。”
海陵王在蘇羊激起民憤,隨著難民圍聚越來越多,家仆也不敢開門哄攆,也隻好緊閉大門縮在府內。當地局勢早已亂做一團,刺史忙著安頓當地難民,又要分派糧食,哪裏顧得上海陵王的事?原想著是個難得的機會,因此囑咐蘇家的人安排,打算借著難民鬧事的機會,將海陵王在蘇羊就地解決了。海陵王人在外省,加上天時地利人和,要辦成此事並不算難,不料竟被皇帝搶先押解回京。
“勾結逆黨?挑唆民亂?”慕毓芫自語重複著,掂量著皇帝此番舉措的真意,這兩大罪狀壓下去,難道是要處決海陵王麼?或許罷,比起謀害皇儲的宮闈秘聞來說,謀逆罪似乎更合情合理,確實是一個名正言順好機會。
“聽說,還是楊大學士上的彈劾折子。”
“那不奇怪。”慕毓芫鎮定下心神,淡聲道:“當年因為柳眉生的事情,海陵王打死了楊家二公子,眼下這般機會難得,豈有不趁機火上潑點油的?”
吳連貴點頭道:“還有江南難民死了數人,更是罪上加罪,楊大學士本就是內閣難得的好筆墨,想來折子一定寫得聲淚俱下。”
“皇上駕到……”
前殿傳來長長的宣唱聲音,慕毓芫凝了凝神,已經能聽到漸行漸近的腳步聲,遂朝吳連貴揮了揮手。臉上保持著如常的微笑,回殿迎接皇帝道:“今兒挺早,皇上這麼快就都忙完了。”又側首吩咐雙痕,“如今天氣寒涼,去泡一壺蜂蜜花露茶過來。”
明帝卻道:“不用忙了,都先出去罷。”
慕毓芫約略猜到他的來意,麵上隻做不知。取了自己素日用的綠玉茭杯,斟上早上泡的雲霧水仙,遞到皇帝手裏問道:“皇上,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嗯……”明帝沉吟著,手中綠盈盈的茶水輕微晃動,“蘇羊出了些亂子,敏璽和逆黨的人拉扯不清、暗中往來,前時經人查實罪名確鑿,現在已經被押回來了。”
“然後呢?”慕毓芫心不在焉的撥著茶水,靜靜等著下文。
“這兩年來,朕讓你受了不少委屈……”明帝艱難的啟口,大約是憶起昔日喪子之痛,聲音裏透出難抑的苦澀,“如今敏璽關押在書恩殿,已經由刑部定下死罪,朕剛才傳過旨意,你可以過去送一送。”
“送一送?”慕毓芫輕聲自嘲,不知此時該做何樣表情?轉眸看向皇帝,目光裏有著複雜的光線,見自己沒有反對,愧疚之情似乎減淡了一些。是了,他以為自己恨的是海陵王,所以借此機會,讓自己光明正大的將其處決掉。那麼,是否應該叩謝皇恩隆厚呢?可是此時此刻,心底卻生出無限的濃濃悲哀。
明帝眸中露出擔心,關切問道:“宓兒,你怎麼了?”
“沒事,胸口有點悶……”慕毓芫反手撫著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氣,自己緩緩揉了片刻,方才將那份哽噎減輕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