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人都指望著明珠做姨娘,沒想到後來又被遣回家,丟了體麵身份不說,連跟著沾光的希望也隨之破滅。家中老母還隻是抱怨,哥哥嫂嫂則更刻薄狠心,雖然收了慕府的遣返重銀,平日卻沒半分好臉色相待。加上明珠又被收用過,難以再嫁好門戶,整日被嫂子夾槍帶棒的羞辱,終於撐不住懨懨病倒下來。
兄嫂自然不肯出銀子請大夫,明珠忍氣吞聲熬了半月,實在是病得難受,隻好拿著僅剩的幾件首飾出去典當。或許是上天憐憫,竟讓她在街上遇到昔時主子,慕允琮見狀又急又痛,趕忙帶她去藥堂看病抓藥。按照往常的習慣,金晽公主都會在宮中逗留一、兩日,慕允琮想著快點看完病,再偷偷資助明珠一些銀兩,安置妥當就趕回宮去。偏生事情那麼巧,也不知金晽公主怎麼想的,突然使性子出宮,又親自駕臨慕府尋人,最後居然在街麵藥堂碰上。
當然這些都是慕府後來得知,不然斷不會由慕允琮陪人看病。如今事情鬧出來,金晽公主哭訴到皇帝麵前,明珠肯定是不保,隻是不知駙馬將會被如何處置。慕毓芫掂量著眼下事態,自己不便過去為自家人求情,金晽公主在氣頭上也哄不住,因此不免有些猶豫不決。
雙痕揮人出去,勸道:“娘娘,先別著急。”
“我能著什麼急?”慕毓芫搖頭一笑,“若說駙馬納妾的也不是沒有,隻是公主下嫁,比不得尋常人家,多半都是公主自己的陪嫁丫頭。除非是公主不能生育,不然縱使有妾也是個擺設,不過是借此栓住駙馬別出去,另外也是一個賢良名聲罷了。”
不知何故,心裏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除卻為侄子擔心以外,竟有淡淡的快意在裏麵。難道,自己是盼著四公主不幸福的麼?慕毓芫為內心念頭吃驚,轉瞬間不由想到皇後。假使不是種種機緣巧合,曲折得知真相,一輩子都被蒙在別人的算計中,應該還是對四公主視若己出的罷。
——隻是那樣的話,難道就一定是比如今不幸?難道不是另外一種幸運麼?因為蒙昧無知而幸福,就不會有如今的煎熬,左右為難,此生此世都是不能夠解脫。
雙痕在邊上等了片刻,小聲喚道:“娘娘……”
“嗯?”慕毓芫醒神過來,收回心思,“我是在擔心允琮,寅雯生來比別人養得嬌貴,又是皇後娘娘唯一的骨肉,不知後麵該如何收場?”
“是啊。”雙痕也不免歎氣,“二少公子背著公主私會別人,突如其來的,四公主怎能不動氣上火?”
慕毓芫幽幽歎道:“四公主生氣還不打緊,隻要皇上別動真火就好。”
然而事情到最後,皇帝的決定卻讓所有人跌破下巴。皇帝耐心聽完公主哭訴,溫聲軟語勸慰了半日,隻說公侯世家都是三妻四妾,不必大驚小怪。既然明珠是駙馬從前的貼身侍女,知根知底,懂得主子的脾性心思,那就賞給駙馬做侍妾好了。
金晽公主聽完旨意,連哭都忘記了,不可置信問道:“莫非,連父皇的心也不向著女兒?駙馬做了那樣的事,還要納那下賤丫頭為妾?!”
“寅雯!”明帝皺眉打斷,“你是金枝玉葉的嫡公主,別說那些不幹淨的話。那個叫什麼明珠的,以後就是駙馬的侍妾,你平日好好管教著就是了。”
金晽公主恨恨道:“兒臣不要!”
明帝反問:“那你要怎麼樣?”
“兒臣……”金晽公主被問得愣住,其實昨天打人出完氣,自己也不知道後麵要怎麼樣,想了一會,“反正……,反正兒臣不想看見她!父皇下道旨意,將她遠遠的攆出京城去,或者……,發配到邊關永世為奴也行。”
“然後呢?”明帝語聲平靜如水,又問:“你就等著駙馬日日夜夜牽掛?朕看這樣也不好,將她賜死不是更幹淨?”
“不!”金晽公主急忙打斷,想到那日駙馬心疼著急的樣子,雖然上火,心底也有一絲絲擔心,低頭小聲道:“兒臣擔心……,駙馬會恨兒臣一輩子。”
“原來你也明白。”明帝歎了一口氣,回身倚在鎏金盤龍寬椅內,“你從小就在宮裏長大,宮裏有多少娘娘你不知道麼?便是外麵的公侯家,誰家又沒有幾房姬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