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毓芫慢慢低下了頭,轉眸看向漢白玉橋下。隻見兩盞花燈已經飄出丈餘遠,正在微風中輕輕搖晃,像是風雨飄搖中的兩個人,彼此磕磕絆絆卻始終糾纏在一起。在皇帝的餘音裏沉默良久,抬頭笑道:“旻暘,……你還真是笨呐。”
“笨?”明帝不解其意,詫異問道。
“當然笨啦。”慕毓芫將頭貼在皇帝的胸口,像是在享受著片刻的安寧,低低聲輕笑,“哪有許願說出來的?從來都是在心裏說,讓人聽見就不靈光啦。”
“是是,朕笨的很。”明帝朗然大笑了幾聲,側首想了一會,“那你再許一個願,隻管在心裏悄悄的說,朕也不問你,那麼將來一定會實現的。”
“嗯。”慕毓芫輕聲答應,也不知在心裏許了什麼願望。
“宓兒,你年少時想嫁什麼樣的人?”
“嗬,怎麼如此問呢?”慕毓芫抿嘴笑著抬起頭,認真的打量了皇帝半日,“皇上是在拿臣妾開玩笑麼?先讓臣妾仔細聞聞,皇上身上有沒有醋味兒。”
明帝笑道:“哪有?朕就是想聽你說說。”
“還能什麼樣呢?”慕毓芫微微一笑,“當然是和所有女子一樣,希望遇到命中的良人,鏡前描眉、窗下閑話,再有嬌小兒女繞在膝前,一生一世都平平安安渡過。”她輕輕挽住皇帝的臂膀,將頭倚在上麵,“能在疲憊時有所依靠,就像現在這樣……”
寶妃既然“小產”,自然需要安靜調理一段時日。不知是因為未能侍寢,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半月時間下來,皇帝的恩寵反而大不如前。而林婕妤跌落湖中受驚,皇帝卻表現的頗為關心,又是太醫,又是補藥,熱鬧直追當初皇貴妃進宮的光景。因而宮裏漸漸生出流言,說皇帝待寶妃也是一時新鮮,過了熱乎勁兒,眼下也該嚐一嚐被冷落的滋味了。
杜玫若雖然麵上沉得住氣,私下還是難免擔心。偏生皇帝又說了,小產比順產更加傷身,不宜四處走動,需得先在宮裏養足一個月才行。因此甚是左右為難,既不敢違逆皇帝的囑咐,也不好急急下床惹人笑話,每日都是躺得煩悶無比。玉荷知她近日心情不好,小心服侍問道:“娘娘,要不到院子裏走走?”
“不去。”杜玫若披著輕衫下床,挽起窗上軟簾,往院子裏瞧了花樹兩眼,忽而想起一件事來,“對了,哪天林婕妤是怎麼落水的?我心裏總是覺得奇怪,好端端的,難道她都不知道小心?況且周圍那麼多人,總沒人敢當著皇上做手腳罷。”
“仿佛不是。”玉荷搖了搖頭,走近幾步悄聲道:“奴婢聽人說,林婕妤那天恍恍惚惚的,也不知怎麼舞到船邊的,並沒有人碰著她,無緣無故就掉進水裏去了。”
杜玫若“嗤”了一聲,冷笑道:“照你這麼說,難道是她自己想要跳湖?”
“誰知道呢?”玉荷低頭小聲嘟噥,撇了撇嘴道:“反正林婕妤那人淡淡的,皇上待她雖然不錯,也不見得有多高興,整天好像誰欠了她錢似的。”
“等等。”杜玫若心底閃過一絲靈光,悠然笑道:“你說的沒錯,指不定真的是她自己想尋短見呢。嗬……,這還真是有意思呐。”
玉荷一臉迷茫不解,“娘娘,奴婢隻是說著玩的。”
“玩兒?嗬,我倒希望此事是真的。”杜玫若微微彎起嘴角,繼而斂色低聲道:“讓人到宮外去查查,凡是林婕妤的過往舊事,都一件不漏的查清楚了。”
“娘娘,這是……”
“動不得她,還動不得她麼?”杜玫若自然自語,在花觚裏抽出一枝粉蕊桐花,隻聽“喀嚓”一聲,花枝頓時折成兩截,“不過有幾分相像,便可以一路風光下去?如此容易,未免也太便宜她了一些!”
比起杜玫若的種種煩惱,慕毓芫的擔心則更簡單一些,後宮瑣事都暫壓下去,萬千心思都係在前麵政事上。此時的啟元殿內,群臣正在議論是否應立太子。這件事情已經議了大半個月,臣子們各自上的折子也不少,然而皇帝就是橫豎不表態,實在是有些讓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