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9章(2 / 2)

玉荷忙道:“小姐,消消氣罷。”

“不說了。”杜玫若反手揉了揉腰,複又躺下去,“你去喚上幾個小太監,讓他們搭梯子上樹,把那些煩人的東西都捉掉!去罷,我想單獨清淨一會兒。”

淳寧宮杜貴人已經懷有身孕,消息飛快傳開。如今邊境戰事已平,皇帝也沒有以前那般繁忙難見,此事猶如平地一聲雷,將那些忙著爭奇鬥豔的嬪妃震得不輕。有像熹妃那樣暗地唾棄不已的,也有似惠妃、陸嬪等靜觀不動的,更多的則是諸如楊婕妤那般又妒又羨的,皆是各人懷著各人的心思。

偏生皇帝對杜貴人寵愛更盛,隻因她說盛夏暑氣難挨,便命人將冰庫陳冰取出一半來,放在淳寧宮大殿用以散發寒涼之氣。原本陳冰是為夏日飲食所備,自然經不起如此浪費,後宮娘娘們每日所得分例逐減,背地裏誰不是抱怨連天?又因杜貴人說近日蟬聲吵人,皇帝聽完二話沒說,馬上調了二十個小太監到淳寧宮,專門負責將樹梢夏蟬捉的幹幹淨淨。後來皇帝又說寢宮光線太亮,擔心影響杜貴人午間安睡,竟將千金一匹的冰蠶綃紗裁成雙層窗紗,弄得整個淳寧宮都是一片朦朧淺藍之色。

此等驚人之舉,隔三差五便又多一件來。自來後宮妃子有孕,從沒有生出如此大的動靜,不到半個月時間,後宮上下幾乎鬧得人仰馬翻。妃子們不免議論紛紛,又不敢當著皇帝的麵多言,熹妃有次實在忍不住氣,與惠妃牢騷道:“瞧她那輕狂樣兒,還能生個龍蛋不成?!”妃子們聽說後覺得好笑,私下裏閑話到杜貴人時,皆稱“龍蛋娘娘”如何如何,後來竟然漸漸在宮中傳開。

“娘娘,皇上也太過了一些。”

“好了,不要胡言亂語。”慕毓芫立在香山子旁邊,憶起當初進宮之景,十幾年的往事在眼前緩緩流過,不知該用何樣心情去感慨。手指撫上香山子一角,些許尖角已經風化碎散,不複當初那般精巧,隻剩那不減當年的清幽宜人香味。一年又一年,感情隨著時光增增減減,那些消散的東西,怕是再也找不回來了罷。

“不管杜貴人的要求多離譜,皇上都一概答應。”雙痕一臉無奈之色,“原先還有幾分規矩的模樣,如今有皇上給她撐著腰,舉止也越來越張狂,恐怕早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不知皇上怎麼想的,就那麼喜歡她麼?”

慕毓芫嗅著手指上的香氣,淡笑道:“誰知道呢?或許罷。”

“難道,皇上忘記跟娘娘的情分了麼?”

“情分?”慕毓芫看著地上斑斑駁駁的樹葉投影,覺得就像自己的心一樣,縱使往昔有再多的情分,怕是也被啃噬的千瘡百孔了。黯然神傷想了半日,卻搖頭歎道:“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皇上行事有些奇怪。杜貴人雖然是個美人,可是從前也有萱妃、朱貴妃,難道她們不是美人?依照皇上的性子,從來都不會為女子亂來的。”

“可是,他們都說——”

“都說是忌憚雲、慕兩家,對吧?”慕毓芫仍是搖頭,“這些我早就知道,也清楚皇上的擔心,所以才特意寫信囑咐雲琅,要他提前有個準備。可是我想不明白,皇上把雲琅的人留在慶都做什麼?如今慶都的領將陸海青,跟著雲琅出生入死十來年,假使將其扣留在京中,豈不是要更放心一些?”

雙痕滿目迷惑之色,為難道:“這種事情,奴婢可是不懂。”

“還有就是——”慕毓芫想不透徹當下時局,隻覺好似有一層無形黑紗隔在前麵,對麵到底是什麼,總是隱隱約約看不清楚。“當初藩王們那般跋扈飛揚,皇上還不是忍辱負重、隱忍不發,一步一步慢慢算計行事。如今杜貴人隻是有身孕,是男是女都還不知道,就上趕著似的鬧騰,惹得後宮妃子們怨聲載道。即便是擔心咱們幾家,皇上也犯不著如此著急呐。”

“那——,娘娘的意思是?”

“我就是想不明白,所以心裏才亂。”慕毓芫抿著鬢角碎發,轉到穿衣銅鏡前審視自己,看著鏡中女子眉宇間的氤氳霧氣,心煩意亂道:“總是隱隱覺得,將來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