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痕滿目驚慌,急道:“娘娘,你可別想不開啊!”
“想不開?想不開……”慕毓芫喃喃自語,又是一笑。眼角的淚水有些刺目,反手撫了一下,纖細的手指上印著一抹淡薄血痕。——難怪朱貴妃會嚇成那樣,那時那刻,光是想著也覺得猙獰可怖,有如妖魅罷。將緩緩眼淚止住,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你放心——,我不會瘋也不想死,連哭都不想再哭了。”
“娘娘,奴婢替你擦一擦。”雙痕不敢答她的話,趕緊端來清水,汲好濕絹覆上眼角微紅的雙眸,動作輕柔小心,“娘娘別嚇著,隻是方才殘留下來的。”
“我怎麼會嚇著?要嚇著,也應該是別人。”慕毓芫闔目搖了搖頭,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那空蕩蕩的床帳,心頭又是一陣猛烈劇痛。於是痛得輕笑,無限恨意吐道:“從今往後,要痛就大家一起痛!要死——,也得等他們都死了!”
“娘娘?”雙痕緩緩抬起頭,無聲凝望。
慕毓芫安撫著一對兒女,溫柔的拭去他們臉上的淚水,身子雖然乏力,還是勉強撐著膝蓋站了起來,“聽說海陵王醒了,你好好照顧著孩子們,我過去瞧一瞧。”
“娘娘,讓吳連貴也去罷。”雙痕想要跟上去,卻不敢丟下皇子公主,又低頭遲疑了片刻,“皇上怕娘娘傷心,沒敢把七皇子殿下送回來,如今停在太廟祠……”小心打量著慕毓芫的神色,輕聲問道:“娘娘,打算先去哪一邊?”
“太廟祠?挺好,那裏最安靜了。”仿似靈魂出竅一般,慕毓芫聽著自己平靜的聲音,連自己都有些不信,“不急,讓祉兒先休息一會……”眼前晃過那稚氣的麵容,瞬間有嗆人氣流湧上來,不得不扶牆站穩,“……等忙完再去,也好多陪祉兒一會。”
雙痕強忍著淚水,朝外喚道:“吳連貴,快來扶著娘娘!”
“佑綦,好生陪著妹妹。”慕毓芫彎起嘴角微笑,見九皇子篤定的點頭,心下稍稍安慰,走到門口緩緩回望,看見另一個自己正伏在原地飲泣。
“娘娘,皇上和海陵王在西麵。”吳連貴見她身形搖晃,連忙上前攙扶,好在海陵王的歇處並不遠,穿過一條連廊和兩個儀門,便是西偏殿的正門。
宮人們見慕毓芫這麼快過來,似乎都嚇了一跳。多祿原本立在門口守候,見狀忙快步迎上來,嘴裏大聲道:“見過皇貴妃娘娘,金安萬福!”
饒是如此,因沒有宮人敢阻攔慕毓芫,一路走到內殿門口,還是隱隱聽到海陵王在裏麵辯解,“……皇兄,此事當真不是臣弟所為——”似乎被皇帝一聲輕斥,底下的話便沒有說完,接著便是一陣無聲安靜。
“宓兒——”明帝疾步走出來,擔憂的打量了一眼,“你眼睛不好,身子又弱,怎麼不好生歇息著?”說著朝下揮了揮手,多祿見機識趣,趕忙走到門口領著宮人退出去。
“到門外侯著。”慕毓芫側首吩咐了一句,搭著皇帝的手往裏走,迎麵便見海陵王刮花了臉,一條腿上夾著板,正直挺挺的僵坐在床頭。
“來,先坐下再說話。”明帝一手拉動椅子,扶著慕毓芫入座,自己揀旁邊的椅子坐下,“敏璽腿腳不好,都不用客套了。”
“祉兒是怎麼死的?”慕毓芫開門見山,劈頭問道。
“是……”海陵王似有些心虛,竟然不敢看慕毓芫的眼睛,看了皇帝兩眼,垂著腦袋低聲道:“是臣弟的馬兒受驚,一時控製不住……,所以就……”像是有些慌亂,語無倫次辯解道:“臣弟不是有心的……,真的!這件事情……,總之,皇嫂千萬不要錯怪我……”
“好了!”明帝出聲打斷他,厲色道:“你皇嫂正在傷心之際,這般胡言亂語成什麼樣子?若不是你整日聲色犬馬、胡作非為,祉兒他又怎麼會——”說到此處,身體裏的痛楚終於抑製不住,顫抖著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