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皇帝自然宿在泛秀宮。謝宜華原不在意這些,沒有皇帝在,反倒樂得更加輕鬆自在。宴後回到鍾翎宮,領著十一公主與跟前宮人,在院子裏賞月玩樂了一會,便揮散眾人早早安歇下。
秋風涼爽宜人,一夜好眠。
謝宜華素來早起,因見十一公主還在靜靜安睡,不想驚動到她,遂自個兒輕手輕腳下榻。平日裏,也無甚要緊事。左右不過是下棋、看書,再或是繡花之類,隻是借以打發時光而已。擺上黑白子琢磨著,轉眼便是大半上午,稍稍乏味,遂扔了棋譜問道:“新竹,馥兒還沒起來麼?”
“起來了,奶娘正給公主洗臉呢。”新竹自外麵進來,走近俯身道:“娘娘,昨夜淳寧宮出了點事,楊婕妤被掌嘴了。”
“嗯?”謝宜華稍稍疑惑,她知道朱貴妃的脾氣,找楊婕妤的茬兒是遲早的事,因此隻問道:“總得有個緣故罷,為著什麼呢?”
“先前的時候,朱貴妃不是賜過夜明珠麼?”新竹歎了一口氣,往下說道:“昨天宴席散了後,朱貴妃嫌晚上月色不夠亮,突然想起那珠子來。於是派人傳話,說是跟楊婕妤借一下,擺一夜賞月,等到天明就讓人還回去。”說著搖了搖頭,“娘娘你想,楊婕妤豈敢不答應?
“嗬,不用說了。”謝宜華猜到七、八分,笑道:“必定是那珠子碎了。楊婕妤如此不珍惜,沒準還是有心弄壞的,實在是太衝撞貴妃娘娘了。”
“正是。”新竹不由一笑,又道:“朱貴妃大發雷霆,非說楊婕妤是故意的,原本團團圓圓的中秋夜,弄碎珠子咒她不得團圓。還說使壞東西不要緊,不該惡毒咒人,當即拿了楊婕妤,掌了好幾十個嘴巴。奴婢聽說,楊婕妤臉都淤血腫了,著實嚇人,隻怕好些日子見不得人。”
“哎,也是個蠢人。”
“娘娘是說——”新竹正疑惑著,見她站起身來,對鏡抿了抿鬆散雲鬢,仿佛是要出門的樣子,忙問:“娘娘,要出去麼?奴婢讓人預備車輦。”
“不用。”謝宜華揮了揮手,連新竹也不帶,自側門而出,不到片刻便趕到泛秀宮內殿。慕毓芫正在抱著小皇子逗玩,五個月大的嬌小嬰兒,粉嘟嘟的招人喜愛,一雙烏黑眼珠似水銀般靈活轉動。忍不住輕輕捏了捏,憐愛笑道:“好惹人疼的孩子,將來長大必定像足皇貴妃娘娘,不知道多清秀雋朗。”
“如今還小,還不知道淘氣呢。”慕毓芫貼著小臉親了親,眸中盡是溫柔,回頭看了一眼,笑問:“怎麼,你也聽說了那邊的事兒?宮裏的消息就是傳得快,一會兒功夫就全都知道了。”
“聽說,楊婕妤傷得不輕?”
“嗯。”慕毓芫點了點頭,摟著小皇子輕拍走動,“不過,我也沒有去瞧過。哪個女子不愛惜自己的容顏?幾十個耳光下去,還能有好看的麼?我想她正傷心難過著,多半是不想見人,隻讓人傳話安撫了幾句,送了一些東西過去。”
謝宜華點了點頭,歎道:“貴妃縱然心裏有氣,也太下狠手了。”
“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慕毓芫朝西麵瞧了一眼,微笑道:“眼下她不便跟你我鬧開,隻好拿著旁人撒氣。不過大節慶的日子,鬧出這樣不愉快的事,難道皇上知道就高興麼?”說著微微搖頭,“真是——,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
“哎,嬪妾也覺得奇怪。”
“你也?”慕毓芫麵色疑惑,大約是抱的有些手酸,於是將小皇子放到床上,“朱貴妃就那樣的脾氣,一向都是不大懂得轉彎。莫說是對別人,便是在我跟前,還不是沒有半分婉轉,有氣也是照樣的生。”
“不是。”謝宜華搖頭歎息,“昨兒宴席上,嬪妾瞧見四公主的侍讀,就是先時回家去的那個杜玫若。原本讓她回去,也是因為太過伶俐的緣故,剛才還疑心,昨夜的事情是她挑唆的。不過聽娘娘一說,嬪妾反倒想不明白了。”
“嗯,我也見著了。”慕毓芫微微一笑,又問:“隻是,你又不明白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