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杜守謙在謀臣中最年輕,先朝眾臣微微欠身,方才奏道:“眼下皇上若是下旨令藩王們不必進京,各家都有難處,定然不會出現五位藩王齊彙京城的局麵。西邊廣寧王自不必說,三個兒子爭得熱火朝天,誰肯輕易離開藩地?而如今,夏烈王世子已在京中,有他帶父吊喪便已足夠。況且,進京途中要經過慶都,漢安王深諳聖意,想來也會對之加以勸導,所以夏烈王那邊亦問題不大。”
明帝在上頷首,又問:“那遼王和閩東王呢?”
杜守謙接著說道:“閩東王膝下共有四子,長子葉成勉深肖其父,其餘三子皆不及兄長,將來世襲王位肯定非他莫屬。依微臣愚見,此刻最要緊就是安撫葉將軍,他的家眷已在京中,加上萱嬪娘娘剛誕育公主,是否要進京還很難說。”
明帝沉默不語,半晌才道:“唔,先說遼王。”
太傅梁宗敏聽到此處,搖頭道:“近些年來,遼王的野心日益漸增,在封地上橫征暴斂、驕揚跋扈,朝廷的旨意鮮有放在眼中,此人不可不除。”
明帝眼中寒意頓盛,冷笑一聲,“朕忍他多年,豈會不知其中要害?隻是如今,卻還不是最好的時機,先防著他入京生亂才是要緊。”
底下臣子一陣沉默,似乎都已斷定遼王必會進京,少不得要有兵戎之爭,因此一個個的臉皆沉得跟冰棱似的。事議到此處便打住,明帝讓文臣們下去擬旨,尋個由頭嚴令藩王進京,反正大家心知肚明,什麼理由也都是一樣。
小太監端上吃食來,明帝指給單獨留下的杜守謙一碗,自個兒猛喝了幾口,像是添了些精神,笑道:“你方才似留著有話,此刻沒人,不必拘束平時的規矩,不管什麼想法都說罷。”
杜守謙趕忙放下碗盞,朝旁邊看了一眼,待明帝讓多祿帶著人退出去,方才近身細道:“如今霍連國新君登基不久,國中亦是****,故而青州隻有小股散眾騷擾,並不足為患。然而其人剛愎自用、性喜武力,骨子裏頗有一股子猛勁,待他國中安定,必會與我朝有一場大戰。”
明帝自知此話不虛,隻是猛得挑出來不免驚心,因此深鎖眉頭道:“朕也是擔心這點,若是國內不能夠安定,朝廷豈不是要內外憂患?先前父皇身體欠安,於政事上有些無暇顧及,後來,就更不用說了。朝內看似一片歌舞升平,其中不知暗藏多少隱患,朕縱然有心,也得一件件的來。”
杜守謙道:“前幾個月,遼王看準恩侯令正在實施,皇上顧及國內安定,便借口流寇而征兵蓄糧,實則就是其逆節之心初顯。所以,此次即使不除遼王,也要令其元氣大傷,方能為今後局勢安下基石。”
明帝頷首道:“不錯,他算準了這一點。”
“朝廷若是舉著大旗去討伐,未免讓其他藩王們心生不安,引起四地動蕩,然而卻也不是完全沒法子。”杜守謙嘴角微微上揚,笑容裏沒有半分暖意,“遼王既然說流寇漸增,那麼索性讓流寇再增些,讓他自顧不暇出不了鄴藺郡!”
明帝品味著話裏的隱意,漸漸明白過來,微笑道:“難怪杜卿先時不肯說,太傅他們知道必定不允,少不得要上些忠良正氣的折子。”
君臣二人會心一笑,杜守謙又道:“臣倒不是怕被人彈劾,隻是如此一來,皇上不免會左右為難,此計也不得進行下去。不過,此乃是玩火之舉,因此還需以協助鎮壓流寇為名,派一個妥當的人前去。”
這個人需有大將領軍之魄力,又要能與流民亡寇周旋,明帝不由陷入深思,蹙眉歎道:“此事若是行錯,領將便坐實私通流寇的罪名,自然是不能留。如今朝中良將多出雲、慕、郭三家,不過他們都是國之重器,豈能行如此凶險之事?萬一有什麼差錯,朝廷的損失實在太大,皆不合適。”
杜守謙似胸有成竹,微笑道:“臣舉薦一個人,青州的旌旗左將軍——鳳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