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說笑,本宮不過是個花樣子。”慕毓芫並不為其所動,情知熹妃不過是想看熱鬧戲,自己不論勝與敗,她都自有可以幸災樂禍的地方。
葉貴人似乎有些不信,隻笑道:“臣妾獻醜了,還望宸妃娘娘賜教。”
明帝原本在悠閑的飲著茶,聞言似乎也被勾起興致,側身朝慕毓芫笑道道:“你的箭法在女子中自是佼佼,又何必太過自謙?既然她們都想見識一下,你就辛苦一點,讓大家開開眼罷。”
帝王對嬪妃們的爭寵總是興致盎然,他又如何能幸免?慕毓芫隻覺胸中有氣流在翻騰,麵上卻依然是盈盈淺笑,拂開多祿捧上來的嶄新鹿皮手套,“帶著這東西費事,不用了。”又吩咐了幾句,吳連貴便搶先下去按吩咐準備,箭靶上的殘箭並不拔下,而是往遠處挪開三十步,又相互間隔開甚遠的距離,仿佛在做著什麼特殊準備。
此刻已經將近黃昏,隻見遠處落日西墜、霞光美豔,小太監牽著一匹栗紅色高頭大馬過來,膘肥體健、十分神駿。慕毓芫漂亮的翻身上馬,長鞭一揚,那馬兒便悠悠閑閑的朝左側慢慢踏過去,越行越遠,人影已經漸漸小成一個緋色的點,幾乎就要消融在暮色之中。
眾人都看得有些愕然,正在竊竊私語之際,遠處卻傳來歡鼓似的快馬踏蹄聲,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似一道飛馳而至的劍光迎風奔來。快馬上的女子宮裝翩飛,緋紅色蹙金綃紗在暮光下爍爍生輝,隻見她腳扣鞍踏側身坐立,反手自馬腹箭筒內迅速取箭,九道殷紅如血的紅光瞬間脫弦而出,去勢如電,“咄咄”之聲連發不絕,靶上白光飛濺,原先的殘箭竟被新箭逐一射落!
葉貴人終於轟然動容,眾妃更是驚訝的說不出話,場中一陣安靜,宮人們怔了半日方才覺出要該稱讚,趕忙大聲叫好起來。快馬因疾速而無法止步,載著馬上英姿颯爽的女子飛馳掠過。謝宜華看著漸漸遠去的身影,一時陷入茫然。
“嘖嘖,娘娘的箭法真是——”多祿搶先笑迎上去,然而他讚美的話還沒說完,笑容卻停頓在臉上,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
慕毓芫不疾不徐的策馬過來,雲鬢間鬆散的發絲在暮色中紛亂飛揚,金燦燦的霞光更襯出她容光瀲灩,似無盡水波流轉。她居高臨下騎在馬上恍若神祗一般,淡淡的朝下掃視一圈,目光落在明帝臉上良久。眾人在她迫人的氣息中驚詫,卻聽“啪”的一記鞭聲,馬兒尖聲嘶鳴起來,載著坐上驕傲的女子飛速絕塵遠去。
“宓兒,你聽朕說!”前麵女子雙手提著裙幅,正欲穿過九曲十八折的回廊,任憑身後的聲音良大,也是恍若未聞。明帝不得不翻越連廊而下,衝上去擋住去路,花圃中的一畖葵傾赤被踏的破碎,嫣紅的花汁濺在龍靴上,染出一團團斑駁淩亂的花樣。
慕毓芫避不開,頓步道:“皇上有何賜教,臣妾聆聽。”
“朕想知道你——”明帝略微沉默停頓,慕毓芫便又要轉身而去,忙一把拉住她的手,喃喃道:“朕隻是不懂,所以想知道——”雖然隻是說了半句,眼前的女子卻漸次有些頓悟,輕笑便一點點浮了上來。
“皇上,——也未免太貪心了。”有刀鋒般銳利的眼神透出來,慕毓芫抬頭與明帝的目光正視,冷笑問道:“皇上做自己的明君,臣妾做自己的賢妃,難道還不夠?皇上若還有什麼不滿意,不如指點一二?”那聲音裏有著不尋常的冷漠,明帝一刹那失神,不禁鬆開了手,怔怔看著那襲緋羅蹙金飛雲裝翩然而去。
殿門外處處都是錦緞包裹,紅綢飄飛,隱隱還能聽到言笑聲,明帝回到醉心齋將宮人們攆了下去,周遭一片無限寂寥。殿門外有腳步匆匆的杏色身影,正是跑得滿臉通紅的葉貴人,欣喜道:“皇上原來在這裏!”仿佛覺得自己有些冒失,紅了紅臉,“方才在地上撿到一支金簪,想來是宸妃娘娘在馬上落下,所以趕緊送回來。”